严鸣不知道宋然遭遇了什么,才会导致如今容易露怯甚至有点自卑的性格,但他愿意做那束把宋然拽出珊瑚群的海浪,带宋然去体会一些新鲜的、奇妙的事情。
他兀自看着宋然,眼神太过热忱,宋然再是迟钝,也不禁察觉到了,微微侧过脸,黑又亮的眼睛里覆上一层疑惑,“怎么了吗?”
严鸣大大方方把拍摄的照片给宋然看,宋然愣了一瞬,“这是......”照片里的他侧脸线条柔和流畅,神色虔诚得像是朝圣的信徒,仿佛与周遭的人都隔绝开来。
“摄影人的通病,看到美的人就忍不住拍下来,然哥你别介意。”严鸣压低声音,说得真诚,还带着点可怜巴巴。
宋然的照片少得可怜,几乎算是没有,有些不自在地看着照片里的自己,摇摇头,“不介意。”
继而又认真听起讲座。
授课的教授年过五十,说话却并不老气,也没有说教感,引用的一些例子常常使得大教室里发出笑声。
“有些人会差别对待身边的人,不管出发点是讨厌还是喜欢,可以肯定的是,他在某种程度上一定很在乎这个人。”
“同学们可以观察你身边的人,如果他跟别人打招呼都是挥手,而跟你打招呼却仰着个下巴,那你就要注意了,这个人要么是看不起你,要么就是在虚张声势,刻意用高傲的肢体动作来掩饰他的心虚。”
老教授拿着话筒走到讲台中央,故作玄虚地问,“同学们猜猜为什么?”
宋然也跟着思考起来。
有人举手,抢道,“因为他害怕。”
“对,”老教授一拍掌,抑扬顿挫道,“怕什么呢?怕被拒绝,怕自己啊得不到回应,这类人一般自尊心都极强,绝不会让任何人看出他内心的想法,给自己建立了一面厚厚的护城墙,看着坚不可摧,其实最不自信的就是他。”
宋然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理论,顿觉得有趣,他情不自禁地想到看似对万物都冷淡的沈闻飞,又很快否认了自己的猜测,沈闻飞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怎么可能不自信呢?
接着教授又讲了几个妙趣横生的心理学理论及例子,宋然听得津津有味,两个小时的讲座听下来,意犹未尽。
他跟着严鸣走出教室时仍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和严鸣探讨起方才的理论来。
两人一路走着,一路说个不停,严鸣很能接话,无论宋然说什么他都能很快引申到下一个话题,因着兴奋,宋然连带着都不在乎过路人打量他们的目光了。
他说得口干舌燥,等走到校门口才反应自己竟然啰里吧嗦说了一大堆,脸颊不禁有点发烫,“谢谢你带我听讲座,我今天很高兴。”
严鸣耸耸肩,“然哥要喜欢听,下次我们学校有讲座还叫你。”
“真的吗?”宋然脸颊被风吹得红扑扑的,脸上的笑容灿若繁花,“可以吗?”
“当然可以,”严鸣难掩情动,靠近了点,他音色清亮,带着青年人毫不掩饰的热意,“我还可以带你做很多事情,不管是羽毛球,还是讲座,你所有喜欢的,我都可以陪你,然哥,我......”一道犹如利剑出鞘,裹挟着寒意的音色,骤然削断了严鸣未尽的话,“宋然。”
宋然脸上的笑意在听见这道声音后,僵硬了瞬,慢慢地沉了下去,他扭过头,竟然见到了几步开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沈闻飞。
沈闻飞面若寒霜,冷峻的眉眼更是锐利如鹰隼,将宋然钉在原地。
宋然不解乃至疑惑地皱起眉,“闻飞,你怎么来了?”
严鸣见到沈闻飞,就跟草原里老虎见到狮子一般,顿时感受到了威胁,赶在沈闻飞上来之前,往左跨一步,把宋然挡在了身后,笑着侧过脸说,“然哥,这不是你雇主吗,也来听讲座啊?”
沈闻飞的眼神在二人相同的衣物上扫了一圈,漆黑的眸子蕴藏无限风云,他站到严鸣跟前,越过严鸣的肩膀看宋然,“跟我回去。”
他三人这样对峙,实在像极了丈夫抓婚外情的妻子回家,不少好事的学生纷纷投来八卦的目光。
宋然心里乱糟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沈闻飞,一时间没从严鸣身后出来,仅仅只是犹豫了两秒,沈闻飞乌眉一蹙,不搭理严鸣,就要绕过去握宋然的手。
严鸣下意识地挡了下沈闻飞的手,抬眼道,“你干什么啊,旧世纪奴隶主都没你这么能剥削人的吧,然哥出来跟我听个讲座而已,你至于吗?”
剑拔弩张,宋然急忙说,“小盐......”“然哥你别怕他,不就一份工作吗,你何必受这个气,”严鸣挑衅地看着沈闻飞,“就你有钱请得起然哥吗,我也正好缺个家政,然哥你不如来跟我工作吧,我出的工资绝不比他少。”
青年人燃燃生起的正义感让这把火烧得更旺。
宋然条件反射去看沈闻飞,只见沈闻飞眉目依旧冷冽,但周身已经压不住的戾气,他连忙从严鸣身后站出来,按了下严鸣的手,拔高音调,“别说了。”
严鸣不情不愿地住了嘴,却还是极度维护宋然的模样。
宋然直觉再不跟沈闻飞走,定会惹出更大的麻烦,他已经无暇去猜测为什么沈闻飞会出现在这里,一心想让沈闻飞和严鸣分开,急得不顾严鸣在场,就想去拉沈闻飞的手。
他的手堪堪碰到沈闻飞的指节,沈闻飞却躲开了,伸出去的手尴尬地抬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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