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那头的人长相十分平常,身材亦十分平常,并不丑陋,细看能称得上一句周正,却是十分路人,是那种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长相。即使是胡明水这等不敢恭维的容貌,也比这人多了几分亲切感。
但今天在一干政府大员面前逞尽威风的胡明水,却在这个怎么看怎么稀松平常的人的电子显像眼前头也不敢抬,细听下去,他说话的声音也和平常不同,显得小心、胆怯,还有几分期待。
那人似乎正专注于其他事物,胡明水垂立许久,脚趾都不敢动一下,直到脚底板都麻了,才等来“主人”向他掀了掀眼皮。
没有赞赏,过了几秒,淡淡道:“演过头就不像了。”
胡明水急急道:“我会注意的。”他定了定神,端详了这么久,心头一动,猜测主人今晚心情似乎不错,立刻逮准时机拍马屁:
“小人那不是演的,小人对主人一片忠心,您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
“小人之所以能笼络人心,就是因为说的都是真话。只不过小人话里的美好未来,那都是为主人创造的,只要主人……”
“我说胡老三。”对面终于正面瞧了他一眼,截断他的话,似笑非笑,“你这是谎撒多了自己都信了吧?你有脑子有表现,答应你的自然会给,但要是玩脱了……”
“路人”的声音变得十分轻柔,听得人骨头缝里发毛。他最后几句话是看着胡明水的脸说的,但声音轻的只剩下口型,胡明水脸上肌肉神经质的弹跳,脸色变得比先前被他的人抵住脑袋的青年还要差。
“是,您放心。”他再也不敢多说,直到信号切断。背后冷汗已经浸透了衣服。
胡明水脱力般撑着窗框,转过来再次盯着那些摆好的,满地的金黄。
“不会的。”他重重敲了一下窗框,脸上再次显出斗志昂扬来,“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么可能玩脱?就知道吓人……呵呵。”
想着即将到手的权势、金钱、力量,胡明水终于把枫少带来的恐怖威慑赶出了脑子,志得意满地走出了会议室。
*
医院,大门外。
挤满了记者举着相机话筒,还有各种遥控采访设备在空中飞,正常看病的人早就被挤到了三环外。
而这些记者还在往里冲。
“池寂先生!请问池寂先生是在这里住院对不对!”
“请介绍一下池寂先生的病情!池寂先生是否要因病退出娱乐圈?”
“突然宣布要开新闻发布会是否与生病有关?和大选抢关注度还能平分秋色,池寂的商业价值如此之高,公司方面是否会同意他解约?”
医院保安如临大敌全副武装地冲了出来,又被这群亢奋的记者挤了回去。
“人怎么会这么多?”池寂趴在窗户边上往下望,满心纳罕。本来觉得只声称要开发布会不会引起多少注意,还想花钱买几波营销,结果才刚刚放了点消息,媒体就跟疯了一样扑上来。
被先斩后奏的刘望春得知消息后魂不守舍,早狗仔一步飞速赶来守在床边,结果得知池寂病早好了是为了躲懒,差点没揪他耳朵。
不过薄阎在旁边看着,老刘不知怎么就有些怵,他今天一照面就觉得这家伙和以前有点不同,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同。于是老刘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讪讪道:“人当然多了,这连着几个月,风头都被大选抢去了,狗仔没饭吃都快失业了,你倒好,当先送人家一碗红烧肉,不扑上来把你舔个精光才怪。”
刘望春这个比喻很是形象,池寂想了想表示有道理。
“幸好。”池寂看了眼乖乖坐在旁边,只有他能看见的薄阎,自然道,“本来还想着要是引不起关注,就放点绯闻去吸引眼球的,这下不用了。”
其实放绯闻这点是林君也的意思,他似乎觉得只有让大众以为池寂和薄阎要出柜,才能最大程度的吸引眼球,为此他还瞒着池寂偷摸求了薄阎三分钟。
此时听到池寂提起,薄阎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色,池寂瞪着眼睛眨了眨又揉了揉,确信自己没看错。
“老刘——”他开口就喊,想让他来确认一下,又立刻止住,转而想起一事,认真道,“你还是快回去吧,我不用你在这里的。你不是还有很多事吗?我听说公司最近进了很多新人,其中有几个交给你带了的。”
刘望春盯着池寂,心头一口老血。人家的艺人经纪去带别人,艺人那都是依依不舍,怎么池寂好像巴不得他快去给别人干活一样?
老刘不开心,老刘委屈。
“你这小子,我是你经纪人,你天天在医院我没空来看你已经是不对了,这种风口浪尖还丢你一个人,那是多失责?”老刘气得想点烟,可又是在医院,只能摸摸烟盒,“还有,你开新闻发布会,想退圈,我不拦着你。但你是真的想退圈吗,不是受到了什么胁迫?”
两人毕竟合作很久了,就算不是什么交心的好友,也是很熟悉的。池寂以前从没表露过要退的意思,这怪病也已经自愈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池寂坐在床头,小腿架在床架上,回过头仰视着一脸担心的刘望春,半晌笑一下,慢吞吞道:“那不就是这次生病,生死关头想通了吗……”
“赚再多钱,没命花也没意思啊。以后的时间很宝贵,我想自由地使用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