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笑,笑不出来,借着酒精发疯,他没敢把男人带去家里,他怕宝藏被人窥探,又怕自己守不住他。
他带着男人来到了自己的私宅,离学校很近,是他从前考入大学时路遥给他买的,很温馨的二居室,陆磬一个人住,显得冷清。
不过现在,住的人变成两个了。
陆磬计划去买些生活用品,牙刷毛巾什么的,床单套子也要换干净的,就和陆续意从前用的一样。
他想,这次自己绝不能再将他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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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续意躺床上挺尸,他的眼睛经历长久的凝视后变得酸涩,眼角挤出几滴泪,顺着淌到耳朵里。
他浑身上下动不了,窗户被紧紧关着,窗帘遮住外面大半光亮,这是个封闭彻底了的空间,无声无息,整间屋子只能听见他清浅的呼吸声。他转动眼珠,回想自己的仇敌,但那基本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与这辈子的他毫无关联,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得罪了谁,也不明白到底有谁要来绑架他。
他只能昏昏看清天花板,他被局限在这块小小的天地,被迫回忆起从前的日子。
软成一滩肉,双腿双手毫无知觉,他从前也体会过,只是那时他身边有人照顾,那时他的母亲意识还清醒,身份还是尊贵的陆家夫人。
陆续意小时候贪玩,有回从楼梯口摔下来,摔断了骨头,住了三个月的医院。
医院里没什么意思,陆续意日夜盼着出院,往来的医生护士没有一个和他说得上话的,个个沉默寡言。陆续意觉得无聊透了,扒着日历数日子。
难熬的时间哪怕只有一秒也令他难以忍受,他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讲他再也受不了,即刻就要出院,又撒娇说自己腿疼脑袋疼,一个人实在太无聊,要憋疯了。
他这么说,却也没真正在意,他和每一个撒娇卖傻的小孩一样,只想得到诉苦后的安慰,不在乎结局如何。
陆续意第二天就看见母亲带着一个小男孩走进了病房。
医院是私立的,陆续意又住在最顶层vip病房,除了几个换药的护士,很少有人来看他。陆续意将好奇的目光放在母亲身后的男孩身上,心里比对了一番两人的身高差距,想了想,觉得自己站起来应该比他高。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听见母亲说:“这是你段阿姨的小孩,段诩。”
她笑着说:“你比他大几岁,是哥哥呢。”
念到他的名字,男孩从身后探了探头,眼睛眨眨,一双桃花运弯弯,笑得格外灿烂:“你好哦!”
声音也好听,清脆悦耳,陆续意下意识开口:“你好!”
他想下床,没控制住动了下脚,疼的他又恢复了理智。
他捂住自己疼得钻心的小腿,眼泪汪汪:“你、你坐。”
男孩跑到床沿边,道:“你先别动啦,我妈和我说骨折要静养,你现在越动越好得慢,你跟着我学,深呼吸,对,抽筋的时候深呼吸就会好点啦!我之前在家的时候,腿蹲麻了,就容易这样……”
陆续意屏气敛息,跟着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果然比之前好些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都这么大了还要一个弟弟来照顾,于是羞赧道:“谢谢你。”
男孩笑道:“没事。”他顿了顿又说:“你要吃苹果吗?”
他指了指床边上摆满的鲜花和水果,陆续意不饿,也不想辜负他的好意,道:“好哦。”
男孩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口袋里又翻出一个小刀,滑溜几下,苹果皮就一连串落下来了,陆续意看得目瞪口呆,男孩把苹果递到他嘴边,骄傲道:“我厉害吧!想学我可以教你!”
男孩长了一双标准的桃花运,似笑非笑,勾人羞赧。
陆续意不明白为什么看见他笑脸上就要发烫,心底砰砰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回荡一句话。
他长得真好看。
比他见过的幼儿园里的弟弟妹妹都好看,说话也好听,他想,他一定要和他交朋友。
后来他们果然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走哪都黏在一块,满操场跑,就连写的检讨名字都得一起念。他们成了最好的朋友,也成了最亲密的发小。
陆续意以为两人会一直这么下去,却没想到后来发生的变故,结束了他们长达十几年的情谊。
后来陆续意还住过几次院,陪在他身边的依旧是段诩。
每到陆续意躺在病床上,无力动弹的时候,总能看见段诩无可奈何的神情,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叹一句“傻子”,而后又给他讲学校里的故事,什么小事都讲,来来回回重复,直到陆续意犯困想要睡觉。
段诩的手不小,挺大一个的,能笼住陆续意的后脑勺,陆续意想逗他玩,往他手上睡,温热的掌心被他压在脑袋下,他等着那人笑骂他,推开他的脑袋。
可是没有,他一直这样睡下去,直到第二天清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下来,陆续意抬头就看段诩紧闭的双眼,睫毛像是蝴蝶翅膀,颤啊颤。他好喜欢他的眼睛,既像女孩又像男孩,雌雄莫辨,嘴唇也好看,红彤彤的番茄。
班上那么多女孩喜欢他,情书一封封塞在他的桌子里,比陆续意收到的多得多,他们都长得好看,但大家还是更喜欢段诩,陆续意不难过,只觉得好奇,去问那群成群结队的女孩,才得知自己的形象看上去太凶了,一瞪眼,谁都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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