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段时间里只有他在憋屈苦恼着,沈星迟想,这个人根本没有察觉到。
沈星迟:“你这也不许我做,那也不许我做,难道我就只能呆在家里?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有孩子的事,或者干脆不跟你回来!”
先前在离开海岛时,顾钧就隐隐有相似趋势。但那时两个人好不容易见面,恰是小别胜新婚的阶段,且沈星迟离开的事给顾钧造成过大的影响,两人相处都夹了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小少爷的话瞬间使顾钧紧张起来,立即抓住对方的手腕,握紧,急道:“沈星迟……”压底沉箱的记忆再度翻涌起来。
沈星迟厌烦:“放手。”
“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不要生气。”顾钧道,“我只是为了你的身体考虑,你现在真的不适合去那些嘈杂的夜宵摊。”
沈星迟眯起眼睛:“你是为了我考虑,还是为了我肚子里你的孩子考虑?”
顾钧震惊:“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沈星迟?”
“好。”沈星迟继续举例,“就算去夜宵摊的提议确实过分,那大白呢?你连让我摸它一下都不可以。”
顾钧:“怀孕的人最好少接触宠物。”
沈星迟不可置信:“你这样和那些家里有人怀孕就将宠物遗弃的无知家属有什么区别?”
平日里常看的社会八卦新闻顺利占领大脑。
“大白虽然是只捡来的流浪猫,可它每次都有按时去宠物医生那里检查和打疫苗,也从来没有私自外出过。何况我已经不再主动去处理它的粪便,不抱它上床,碰过它会立即洗手,甚至可以戴手套。”
“然而你依旧反对,假如碰一下宠物就会感染弓形虫,那这玩意也太厉害了吧。何况弓形虫的感染源就不单单是接触宠物,半生不熟的肉,未经高温消毒的牛奶和没洗净的瓜果蔬菜都有可能成为源头。”
与大白刻意保持距离始终让沈星迟不舒服,不过顾钧又不是那么容易说动的人,特别是他这个状态下,胡搅蛮缠根本没用。所以他特地做了功课,刚刚那段话在说出前同在小少爷的脑袋里重复组织了许多遍,试图做到有理有据。
顾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顾哥。”沈星迟补充,这回刻意降下声音,主动拉住男人的手指,用上情感攻击,“平常你去上班,就大白在家里陪着我,怎么可能不碰它。我去检查的时候,季叔也说过没关系。现今孩子已经五个月,各方面都稳定下来,并没有你想的那样严重。”
“还是小心点比较好。”顾钧沉默,尔后又道,“要是我那时候知晓你怀孕了,绝对不会同意你养它的。”
倘若说拒绝外出吃饭是往沈星迟糟糕的情绪里洒了点火星子,那这后来的话就是直接朝他扔了枚炸|弹。把本还希望沟通的小少爷炸得晕头转向,肚子里全是蹭蹭往上蹿的怒火。要是曾经,他恐怕早就气得跳起来,用各种锋利的语言去攻击他。
沈星迟马上甩开手。
顾钧也没有如从前立刻服软来哄他。
两人分坐在沙发上,无言,流泻进窗户的凉风将散开的窗帘不断扬起。
沈星迟双手环抱地坐着,仿佛一个十分不好惹的炸|药桶。即使顾钧没再开口,他单坐在那,也越想越气。闷闷气了阵,忍不住语气不善地道:“不仅是大白!”
“不仅是大白!”小少爷怒气冲冲地重复,大脑空白,险些忘记要说什么,“你还限制我玩手机的时间,很早就把我赶上床。拜托,我一天在家睡得够多了,又不是植物人,必须天天躺在床上。”
顾钧为难地皱起眉:“你应该要有个好的作息,而且手机玩多了有……”
是啊是啊,沈星迟闭起眼睛都能想出他要讲的内容。手机玩多了不好,猫碰多了不好,外出吃饭不好,反正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就肚子里的孩子是最完美最需要呵护的。
怎么讲都似乎是他更有理,沈星迟彻底放弃,懒得理会,自暴自弃地把这个变成单方面的宣泄和控诉。
“然后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营养餐和难吃油腻的汤,偶尔几次还可以,你让我每天吃,是把我当什么养?”
沈星迟无法控制,话语如同开闸的水般拼命往外冒。他这才明了,原来自己一直没有将这些不满消化排解,堆积在心里任由怨气缠绕。
假若在有个苗头时就说开,或许局面不会这样糟糕。
讲到后面,沈星迟讲累了,口干舌燥,喉咙发苦,只剩下双眼睛在瞪着顾钧。男人如尊石像般安静地坐在旁边,对小少爷的视线没有任何反应。等被瞪了好一阵,又或许是顾钧意识到简单的沉默不能对付过去,终于动了动。
接着沈星迟就听见声低低的叹息。
这叹息轻得像阵一晃而过的风,刹那又如块重石狠狠地压在心间。他张了张口,忽然忘记要继续讲的话,仅来得及抬头怔愣地望过去。
顾钧同样在看他,“沈星迟……”他道,言语和表情中皆充满无奈。
此后又是漫长的无言。
可沈星迟却听见心里明显传来咯噔一声,好似滚滚惊雷炸响在耳畔,连带着声音都变得嗡鸣不止。
完了,小少爷想,他果然不是沟通交流的能手。
绝路之下,仅剩那个最坏的打算在昏茫黑暗中闪着光。
他譬如被踩住尾巴的猫,又羞又恼,说再多也是徒劳,索性气冲冲地站起来,向房间走去。走了没两步,顾钧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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