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钧动了动, 毯子下的手习惯性朝旁边探,却是凉凉一片。
沈星迟以前有过半夜起来找东西吃的习惯,起初男人没碰到人吓得惊醒, 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连拖鞋来不及穿火急火燎往外跑,结果只看见蹲在冰箱前一脸发蒙的小少爷,虚惊一场。
如此来回几次,顾钧被磨得有点习惯, 一时半会起不来,便哑着嗓子叫他。
沈星迟听见声音,走回门口,问道:“顾钧, 你叫我?”
顾钧用手背贴住额头,闭着眼睛发出些应答的气音。浓厚的睡意拉扯不放,卧室内漆黑成片, 催人入梦。他挣扎地保持几丝清明:“又饿了?”
“嗯。”沈星迟答, “你睡吧, 我出去会马上回来。”
顾钧:“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沈星迟:“不用了,我就去外面买两串糖葫芦。”
顾钧不记得有没有回哦, 只感觉沈星迟又走远了,声音依旧朦胧,断断续续,而那盏灯始终高悬,搅得他睡不安稳。
艰难摸过摆在床头柜的手机,点开,亮丽的光刺向眼睛。
顾钧眯起察看,凌晨三点,这个时间大概只有鬼还在卖所谓的糖葫芦吧。
他重新躺下,如做梦般觉得好笑。直至听见开门和钥匙的响动声,才意识到小少爷是真要深夜出门去寻找所谓的糖葫芦,连忙起来,翻身下床。
*
顾钧在转动方向盘出停车场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旁边神采奕奕的沈星迟马上道:“想睡觉?其实你不需要跟我出来。我在外面绕一圈,找不到就会回去的。”
男人心想,大晚上的,外面没人没灯,鬼清楚你会绕进哪个死胡同,呆在家里不得担心死。
脸上却装出风轻云淡的表情,宽慰道:“没事,我正好睡够了。你怎么突然想要吃糖葫芦?”
“不知道。”沈星迟砸砸嘴,仿佛内心对糖葫芦万分渴望,“就是特别想吃。”
行吧,顾钧既然未在公寓里劝住,自然不会出来后又说风凉话。这些天他被反胃等症状折磨,难得有了想吃的东西,不管最后找不找得到,都值得一试。
凌晨三点的天,天空暗得出奇,星星很少。
大街上店门紧闭,再遭夜色笼罩,罕见的萧瑟之景。
路灯倒是还亮着,屹立在树丛之中,闪出朦胧的光,招来群扑闪翅膀的飞蝶蛾子。好歹给这孤寂暗淡的黑夜增添了点活力。
讲实话,顾钧还从没这么晚开着车出来瞎逛过。
整个世界好像被缠裹进巨大的睡意之中,唯独他们俩是清醒的。连夜晚战斗力十足的夜宵摊这会也偃旗息鼓,客人散尽,留下老板在收拾残局。
在这样的背景下,顾钧忍不住天马行空,想象他们是一对逃命鸳鸯,趁夜色浓重无人注意时,躲到天涯海角去。
片刻,他又按了按眉宇,感慨有这个想法的自己病得不轻。
收拾好心情,顾钧先去了平常的几条小吃街,一无所获后开始绕着城市的街道一条条行驶。中途倒是有别的摊点,但沈星迟皆表现出兴致缺缺,顾钧也不强迫,继续驱车前行。
连着开了一个多小时,油量渐下,几乎所有地方都绕过,不说糖葫芦,连之前那些个摊子都跑的没影。
身边的沈星迟开始还会叽叽喳喳的说话,现在完全消停下来,瘫在椅座上没动静。要不是顾钧时不时借助内视镜关注,会感觉车内仅剩下他一个人。
黑车在路边停靠,男人拿出手机看时间。
此时的他睡意全无,大脑空前的清醒,伴随淡淡的挫败感。
即使出来便明白这件事不可能成功,但真如所想后倒分外对不住沈星迟,想做点事补偿他。
前方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像颗光球般明晃晃的散着光。
顾钧和沈星迟说过,下车向便利店走去。
便利店内异常安静,店员恹恹地坐在收银台,无心招揽难得进来的客人。
顾钧不加理会,进去走了圈,看见有酸枣糕,心觉酸枣糕和糖葫芦有点相似,便挑选了各种口味的酸枣糕,再拿了几瓶水和沈星迟平常爱吃的零食,到收银台那边付钱。
等回到车上,安稳坐在副驾驶的沈星迟正歪着头,靠向车窗,进入半醒半睡的状态。
“沈星迟?”顾钧轻轻叫了他一声。
沈星迟嗯声,双眼惺忪。
顾钧伸手摸了下他的脸,初夏的晚上还微有寒凉,将将出去半晌,手面上的温度消散殆尽,和总呆车里的小少爷有了很大差别。
沈星迟被这股凉意激得不自觉蹙起眉。
顾钧迅速收回手:“没有糖葫芦,买了点酸枣糕,你要吃吗?”
沈星迟点了下头。
顾钧拆开包装,递给他。
沈星迟接过,昏昏欲睡,食欲被后来的睡意压占,勉强吃了两片。
顾钧正坐在驾驶座,面向前方,耳朵却违心地捕捉旁侧的动静。天边不再全是浑浊的黑,泛着几缕暗蓝,犹如在做不甘心的抵抗。
车内死一般的静谧,间或掺夹点呼吸声。
顾钧蓦地感觉被种奇怪的情绪覆盖,这情绪偏向于负面,又想在自我安慰中垂死挣扎。垂落身旁的手指攥了攥,暖感未出,仍旧是冰凉肆意。
“顾钧。”
柔软的声音传至耳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