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睁开,印入眼帘,先是双剔透清澈的瞳仁。
难怪人们都说孩子拥有世界上最干净的眼睛,的确如此,沈星迟乍然望见,竟感觉像是寻觅到一块最珍贵的宝石,让他不由放轻呼吸,小心翼翼起来。
可能跟弄清变故的起因有关,再看小孩,竟微微感受到不同。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男孩,大概三四岁,穿着极其可爱的背带裤,养得又白又胖,看上去软乎乎的,似个米团子。
小男孩兴许是好奇,为什么好好的公园内坐着位闭眼不讲话的青年,对着沈星迟便是一顿乱看,大大的眼睛宛若灌满澄莹湖水。连沈星迟醒来,男孩都没停止好奇,还主动伸出胖胖的小手勾住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怀疑这会不会是个假人。
沈星迟望了会,好不容易才从小孩子的吸引中撤回来。环顾四周,发觉景色已变,太阳落山,昏黄余晖洒落地面。到达时还十分冷清的公园这刻挤满了人,皆是老人或父母带着孩子出来散步游玩,热闹非凡,欢声笑语回荡在耳畔。
温馨欢乐的场面使沈星迟一时晃不过神,仅会呆呆望着。这副景象是小时候最为期盼的,过去有次管家老张曾偷偷带他出来,年幼的小星迟与同龄人一起玩得不亦乐乎,当时公园内的滑梯对于他来说长且抖,可小星迟却不害怕,因为不管绕多少弯都能看见老张站在旁侧,慈祥微笑地注视着。
沉迷其中,丁点声响惊醒了他。低下头,发现是摆在地上的酒被小孩碰倒,酒瓶很坚强,滚了几下也没破。沈星迟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公园内呆的时间太久了。
掌心内的小手刹那变为烫手山芋,沈星迟如被什么惊到,猛地抽回手。
小男孩不明所以,惯性靠近,想再碰碰沈星迟。在男孩心中,并没觉得古怪,天性使然,越不想让他碰的东西越是想要,有股不怕天不怕地的任性。
沈星迟躲了两次,尔后不耐烦,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肩膀,故作粗声道:“哎,你离我远点。”
说罢打算站起来,离开这个地方。
脚坐麻了,第一次没起来,倒再把一瓶酒碰倒。
沈星迟脑海里莫名响起“Double Kill”的机械女声。
小男孩几次没得偿如愿,心情已是沮丧,等到沈星迟说他,情绪由沮丧快速转换为委屈,当沈星迟还在烦扰怎么在腿麻的情况下优雅起身时,小男孩嘴巴瘪了瘪,哇得哭出来。
这声哭叫令沈星迟格外懵逼。
立马忘了纠结,难以捉摸地看过去。小娃娃哭得甚是可怜,梨花带雨,让坐在他面前的沈星迟深感自己成了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喂,喂……”沈星迟扶住他的肩摇了摇,“你干嘛……”
小男孩并不理他,哭得尽心尽力。
沈星迟求助地望向周遭,可能男孩的家人有事,又可能公园太吵没听见。在他大哭期间没有一个大人出来。其他人倒是有看过来,然而小孩哭实在是件稀疏平常之事,况且还有沈星迟在身边,也未过来察看。
小少爷手足无措,讲出去的话全像撞在无形屏障上,丝毫没起到劝阻的作用。
倒是想拍拍屁股走人,但小孩的哭声实在太具有穿透力,明明不清楚起因,仍哭得他心疼,无法置之不理。
沈星迟没办法地看向他,男孩小脸通红,卷曲纤长的睫毛沾了泪水,湿漉漉地黏在眼窝处。
真是个祖宗,青年叹息地想,我还想哭呢。
不顾形象是否难看,艰难站起来,一把搂住男孩,把他整个抱起来。学别人的样子,笨拙地拍着小男孩的背。
沈星迟身形高挑,小男孩托他的福,视线倏地开阔起来。天边余晖翻涌,血红和艳黄互相缠绕,融合成幅瑰丽的油画。小男孩近乎看呆,打了几个哭嗝,破涕而笑。
小孩子都是这么神经病的吗?
沈星迟终于放下心来,欲翻白眼,又怕这点小举动会惹到他,只得忍下。
男孩开始咯咯笑,胖嘟嘟的手指往那片光源来回比划,企图触摸。
沈星迟:“是不是傻?”
双手箍在他腋下,把整只小团子举到面前,小孩顺势全往他脸上画抹。
沈星迟:“嘿,快拿开,你这小臭手。”
大概是小少爷的躲避表情太具喜感,这次男孩没再哭,反而笑得更加欢。
沈星迟有心逗他,之后又连做几个古怪表情,把男孩逗得笑不停。
尔后,他像大部分抱小孩的男性一样,将男孩往上抛,抛上,张开双臂接住,再抛,再接。沈星迟控制住高度,动作特意轻柔,没给小孩带来任何不舒服。男孩觉得自己简直飞了起来,远处漂亮的风景因为上下变换晕染开来,更加漂亮。
最后一次,沈星迟把小孩抱个满怀。
男孩身上独有的奶香味漂浮在鼻翼边,为他赶走白酒带来的所有怪味。怀抱中的米团子温暖软乎,体内怦通怦通跳跃的心脏似乎随紧密拥抱传递过来,令他深刻地意识到怀中是个真实存活的人,一条小生命。
沈星迟心情难为大好。
意识稍一松懈,思绪开始飘散。他不由想,自己将来有没有可能拥有个同样讨喜的孩子,或者,肚子里那个还未见面的小生命,是否跟怀抱中的这个孩子一样,虽然偶尔淘气闹脾气,但耐下心哄一哄,马上又会展开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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