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密林肆布, 危机四伏, 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藏匿在丛林中野兽的低伏声。男人越走越快,心跳剧烈。然而地方却始终没变。森林, 黑天,野兽嚎叫,如永远不停循环往复的迷宫。大颗的汗珠划过额角坠入大地,仰起头,一群黑鸦朝他坠来,像一枚庞大的炸|弹。
沈星迟在这时惊醒,乌鸦锐利长喙割破脸颊的痛感仿佛延续至今。
胸膛剧烈起伏,后背出了层凉汗。
呆呆缓了阵,早晨微亮的光照住眼睛,拉拢分散开来的意识。
沈星迟才明白是做了恶梦。
将被汗浸湿的刘海全拨上去,仍然心有余悸。果然被困在森林里那段经历在短时间内很难消除,沈星迟倍感无奈。
房间空气沉闷,大概窗户未开。沈星迟挣扎着想挪向床边,刚一动,腰间有什么箍住他。伸手往下,摸到一只成年男人的手臂。
贪懒的迷糊睡意疾速飞走,沈星迟瞪大眼睛,慢慢侧过身。
他的旁边睡着顾钧,平躺,侧脸轮廓立体有型。沈星迟怔愣望着,忽然有种想描绘男人脸部线条的冲动。胸腔中烦闷惶恐的情绪一扫而光,取而代之是前所未有的安心。沈星迟放纵自己沉溺其中,半晌,又如被人狠推回现实,整个人变得惊慌失措。
昨天理清后的结论还能记住,沈星迟奋力扒开那只禁锢住他的手。
只是没想到,人睡着后剩下的力气没多少,小少爷为挣脱使出全劲,手臂松开时还处于用力的惯性中,整个人顿时不受控制往后倒,不幸地摔下床。
顾钧因沈星迟的事睡眠尤浅,听到丁点声音立即惊醒过来,手指触及一片空白,瞬间从床上弹起来,打算去找人,刚要动便望见坐在地上的沈星迟。
沈星迟捂住后背正龇牙咧嘴,见顾钧醒来,自尊心作祟不好表露,可脸还是疼得皱成团。
“没事吧?”顾钧有些懵,早上声音哑哑的,“掉下床了?”
你以为是谁害我摔下床的,沈星迟暗骂,妈的,因为同一个人,摔下床两次,光屁股两次,真是够倒霉的。
虽然这样想,但他才不会说出口,只推脱着说没关系。
顾钧:“快上来吧,地上凉。”
说罢,手臂伸过去揽住沈星迟的腰用力,将人直接抱回床。沈星迟始料未及,他好歹是个人高腿长的正常青年,居然被这么轻易地抱起来,一时忘记反抗,等反应过来,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回床边。
“再躺会吧,时间尚早。”认识到沈星迟依然在身旁,惊吓退去,朦胧睡意重新占据高地,“等下我叫你。”
他轻轻拍了拍床,沈星迟蓦然觉得继续躺下去也未尝不可。
这算什么心态,小少爷摸不清,不过现在回房间,一来不大度,二来床还冷,三来……他想起那个诡异的恶梦,不由抖了抖。
有人陪还是不错的,毕竟今天特殊。找到理由后,沈星迟坦然地重新躺好。
视线再度漫延到顾钧的身上。
至从了解状况,顾钧的存在感愈发强烈,光是静静呆在身边,都令人有种怦然心动的错觉。沈星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哪根神经坏了,也讲不出理由。只觉这份情感来势凶猛,从一个不经意的小点出发,不停扩张壮大,招兵买马,此后所感触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睡不着?”
顾钧学他侧过身,眼神柔和。
沈星迟见不惯他这样,脸上没出息地发烫。
“有一点。”主动避开目光,垂下眸道,“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还在森林里走不出去……”
“沈星迟。”顾钧立刻打断他,言语认真,“你出来了,在顾家别墅里,不会再有任何危险。”
沈星迟点点头:“我知道。”
他虽然明白一切都结束,但再从顾钧口中得到肯定答案,架附在心情上的沉重枷锁瞬间瓦解,变得轻松不少。
“沈星迟。”顾钧叹息,盖在被子下的手向前握住沈星迟的,“对不起,我很少会有这么失去理智的时候。我真的不应该向你发火,那天明明有很多机会,我却选择了最糟糕的一个,之后佣人们想去追你,我还下令让他们别……”
顾钧的手难得的热,与他掌心相贴时,那份细密的热传递过来,像股暖流缠裹住沈星迟的心。沈星迟没有躲闪,纵容顾钧将他越握越紧,近乎十指相交。
他瞟过男人眼底消化不开的乌青,惭愧的情绪罕见涌出。“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沈星迟羞赧道,“要不是我脾气那么差,两个人还吵不起来。我们俩还是别为这件事道歉来道歉去,全过去了。”
顾钧感动地说不出话:“……好。”
沈星迟趁机开玩笑:“我们从前没可少吵过,现在这样要是让绾绾知道,肯定会被调侃的。”
顾钧:“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沈星迟:“别,你这样怪别扭的。”
顾钧难得腼腆地咧开嘴:“是吗?”
谈不下去,就算是玩笑最终也扭转成甜兮兮又腻人的玩意。沈星迟动了下,相缠的手指非但没有分开,反而更加亲密地交叠在一起。
沈星迟没忍住:“你为什么……抓住我的手?”
顾钧:“这样放心。”
沈星迟蹙起眉:“我又不会跑。”
顾钧:“谁知道,你乱七八糟的心思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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