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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笨。”杨恪低声说他。
    郁知年不知怎么,把视线移开了,将报刊放在椅子上,靠近杨恪,用有些疲惫的声音问:“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
    杨恪陪他走出病房,去顶楼的玻璃房中坐了坐。
    这天的夜空是漆黑的,玻璃房开了几盏小灯,他们坐在沙发上,聊了几句最近学校的事,郁知年忽然没了声音,脑袋摇摇晃晃地靠到了杨恪肩膀上。
    杨恪微微低下头,看见郁知年的眼睛闭起来,眉头微皱,睫毛压在脸颊上。
    他的脸很窄,皮肤白皙,呼吸均匀、绵长。好像和刚来杨恪家里时别无二致,又像变了许多。杨恪想,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早已忘了郁知年最早时是什么样子了。
    杨恪这样让他依靠着,过了大约半小时,郁知年突然醒了过来。
    他一下坐直了身体,转过头来看杨恪,表情呆呆的,盯着杨恪。少时,他说:“我睡了很久吗?”
    “还好。”杨恪肩膀有些僵硬,告诉他。
    郁知年稍稍松弛了一些,对杨恪说:“好累。”
    “我做了一个梦,”他说,“杨恪。”
    他的眼神还有些呆滞,像看着玻璃房外很远的地方,说“我梦到和你一起搬出去了”。
    “我们住在一个没有这么大的房子里,”他告诉杨恪,“我想养一只狗,你说不行,说我就像一个狗。”
    杨恪被他的梦逗笑了。
    郁知年看着杨恪,像不好意思一样,又移开目光,耳朵也有些红了。犹豫几秒,他又像想说服自己一样,说:“不过我肯定还是要陪爷爷的,要照顾他,爷爷对我有很大的恩情。”
    杨恪没有回答。
    这时候,玻璃房的门猛地被人推开了,护士站在外头,看见郁知年,松了一口气:“你在这儿啊,知年。杨董醒了,在找你呢。”
    郁知年马上站了起来,说着“不好意思”,急促地走向她。
    杨恪和他们一起去病房,郁知年和护士走在前面。
    郁知年穿着一件深色的、柔软的卫衣,背影很瘦。
    那天快要走进杨忠贇的病房时,杨恪在想,等到许久后,郁知年同样不再被杨忠贇束缚,如果想搬到他家,也不是不行。
    第19章 十九(2013)
    杨恪很早便了解到一件事:他的爷爷不爱他。
    幼年时,他曾认定是他还不够好,因此对自己提出十分严格的要求,每件事都想做到最完美。
    当时之所以下次判断,是因为爷爷给他讲述的亲情和爱情故事,让他认为,他必须足够优秀,方可获得爷爷的认可。
    在爷爷口中,他曾有过一段难以释怀的亲情,和一段爱情,亲情是杨恪的母亲杨念,爱情则是一名叫周琴的女士。
    杨念的生母和杨忠贇谈过恋爱,她是一名基督教徒,与杨忠贇分手后,发觉自己怀孕,将孩子生了下来,留给了杨忠贇。
    杨忠贇为她起名杨念。
    他告诉杨恪,他和杨恪的妈妈相依为命,从小到大,她一直最优秀、最善良。赵司北出现之后,破坏他们父女间的感情,对杨念进行情感操控,让她变得自卑、不自信。
    所以女儿走后,他坚决不会让赵司北染指杨恪的成长过程。
    赵司北和杨忠贇的说法仿若一场罗生门。
    据赵司北所说,进行情感操控的人是杨忠贇。他认为杨忠贇具有反社会人格特征,无法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产生共情。
    不过由于智力高,观察能力很强,能完美地伪装和演绎出亲和与热忱,不熟悉的人,便无法看清他真实的内心世界。
    杨恪小时候觉得父亲不正派,甚至每月的探视时间,也不愿多与父亲相处,长大后才渐渐改变了看法。
    周琴则是杨忠贇学生时代的一位女性,杨忠贇口中唯一爱过的人。
    两人之间的细节、身份,杨忠贇并未说得太多,只反反复复地与杨恪形容两人初见和告别时的场景。
    “我刚上大学,吃不起饭,在食堂只点三两米饭,”他总是说,“那天在食堂里,我又点了米饭,就着食堂墙上的红烧肉画报吃。我一转头,她娉娉婷婷地朝我走过来,穿着白色的裙子,走路摇曳生姿。她给我拿了一碟肉。
    “我出国读书的那天,在机场外面,她也穿了白裙子,手上戴着我送她的红绳。给了我一信封的钱,我说让她等我,一定会回来娶她,但是我一走,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杨忠贇终生未婚,便是因为她。
    杨恪相信杨忠贇的故事,直到七岁的那一年,杨忠贇第一次带了人回家。
    那时是春天,院落中桃花开得很盛。杨恪刚刚放学,走进家门,见玄关到客厅,堆了几个很大的纸箱子,他觉得纳闷,走了两步,一个穿着白裙子的阿姨忽然出现在他眼前,长着一张他总在电视上看见的脸。
    她手上戴着一根红绳子,绳子上有一颗很小的钻石。
    见到杨恪,她微微一愣,踩着高跟鞋,娉娉婷婷地朝杨恪走过来,俯下身,对杨恪说:“你好啊,你就是杨恪吧?我总听你爷爷说起你。”
    杨恪那时候没多少常识,愣怔着,想着爷爷说的故事,便认真地问她:“你是周琴吗?”
    她的脸色忽然变了,爷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杨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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