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阵把大提琴箱拎进车子后备箱,车箱盖缓缓落下,他说:“一万。”
谭阡瞪大眼:“才三千的琴配一万的箱子?”是不是有点买椟还珠,本末倒置了?
谭阵笑了笑:“初学者用三千块的琴,配个琴包就够了,但我要演的是大提琴家,哪个大提琴家会背着琴在路上走。”
谭阡叹服:“你们演员都这么舍得下血本吗?”
谭阵“嗯”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浅浅地勾了勾:“我不是那种天才演员,就只能在戏外多下点儿工夫了。”
谭阡无法否认的是,当谭阵每次衬衫西裤皮鞋,拖着那只昂贵的琴箱回来,就好像家里真的来了一位年轻的大提琴家。
这把琴和这只昂贵的琴盒,在一点点塑造他演奏家的气质。
但也可能,塑造他身上那种沉郁气质的,是别的什么东西。
对于进入角色这件事,谭阵越来越认真了,没工作的时候,他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学琴上,因为学琴的地点离朗星公寓近,他更有了不回家的理由。
有了这把大提琴,在蓝田郡,谭阵便越来越少同家里人交流了,很多时候都一个人关在房里专心致志地拉琴。
有一次父亲从书房出来,抬头看了眼琴声传来的二楼,皱眉问她:“他在干什么?”
谭阡正准备出门,回头道:“他下一部片子要演大提琴家。”
谭孟生摇头:“小时候让他学钢琴学二胡他都不想学,现在倒想演大提琴家了,就他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也就只能当当演员了。”
谭阡看了父亲一眼,平静道:“当演员挺好的。”
谭孟生道:“你要知道,过去人们称呼演员为戏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谭阡心说我是不理解,她说:“他都拿影帝了。”
父亲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影帝又如何,还不是娱乐大众的命。”
***
周末谭阡陪大学时同寝的朋友去看房,没成想在售楼部遇到了盛野。
两个人隔着人群,距离有点远,要不是朋友戳她说“哎,那是不是那个演员啊,叫盛什么”,她都不会注意到他。
盛野身边那位女性应该是他妈妈吧。这样的盛野让她想起二十二岁时的谭阵,他们靠着自己的努力,给了家人更好更优越的生活,你看着他们,都能感到他们内心的充实和快乐。
她一直回头留意着盛野,见他还是笑着的,就像那天谭阵带他来蓝田郡时的样子,也许这对谭阵来说会是一个安慰。
去看样板房的时候朋友撞撞她的肩:“你呢,还不结婚啊?”
谭阡看向她:“你不也一样单身吗?”
“我当然不一样,我是离婚啊!”
谭阡笑:“那你还不如我呢。”
朋友摸摸脸颊,想到那段失败的婚姻,咂咂嘴:“还真是……”
两个人看完样板间下楼,在电梯里,朋友瞄来好几眼,谭阡察觉了,说:“你有话就说吧。”
朋友小心斟酌道:“你……和宋麒还有联系不?”
谭阡面无表情道:“你说呢。”
朋友叹气:“唉,挺可惜的,不过你俩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电梯门打开,谭阡率先走出去,脑海里盘旋着一些遥远的画面,和一张遥远的面孔。
“阡儿啊,你是不是因为他,才一直这样啊?”朋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谭阡停下脚步,肩膀耷拉下去,回头道:“拜托,你们也把爱情看得太重要了,人生还有诗和远方,再说我的梦想是星辰大海。”
两个人相视笑起来。
晚上谭阡回到蓝田郡,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张音乐会门票,有些奇怪,发微信问谭阵,谭阵回了她:是我放的,我看你一个人在家也无聊,明天我们一起去听吧。
翌日姐弟二人便一道去了中央大剧院,在车上谭阡低头看那张音乐会门票:“夏倩……我记得是你高中同学吧?”
谭阵点头:“对,我请她来当大提琴顾问,顺便教我拉琴。”
“票她给你的?”
“嗯,让我没有女朋友就带你一起去。”
谭阡看着谭阵的侧脸,心想,我是占了另一个人的位置吧。
夏倩今日演奏的曲目是与CRT交响乐团合作的德沃夏克和圣桑的大提琴协奏曲,据说一票难求。谭阡小时候也学过古典乐,知道大提琴协奏曲不比小协和钢协,作品数量本来就少,有机会到音乐会现场一饱耳福,还能一口气连听两部协奏曲,任何古典乐迷都不会错过。
谭阡小时候也学过钢琴,因此喜欢上古典乐,她乐感好,但手指不够长,弹到后来就很难再进步了,而谭阵刚好相反,他手够大,手指长,手指张开的跨度也大,很适合弹钢琴,但偏偏谭阵乐感不行,这样一想,他要演大提琴家还真的有点棘手,是得找个顾问才行。
音乐会于八点准时开始,乐团调音,指挥入场向观众致意,接着夏倩登台。
舞台上的夏倩很美,一袭红色露肩曳地长裙,迈着高傲自信的大步来到舞台中央,走路带风,长发都在飘。她拉大提琴的时候尤其的美,手臂随着节奏韵律而动,像天鹅的翅膀,一头乌黑长发在肩头涌动,挥洒着力量与激情,无论是听,还是画,都令人沉醉,有那么一刻,谭阡想到了杜普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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