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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天翘腿喝茶看邸报、光领俸禄不干活,这是多少咸鱼官员的梦想啊!
    然而我们的苏大人太年轻了,他是有梦想、有报复、有热血的大好青年,并不想当花瓶里的一条晒肚咸鱼。
    所以这个正三品的“南京礼部左侍郎”对他而言,是明升暗贬,把他整个边缘化了。
    朝堂上的众臣们也一下子看出了这点,与他交好的,纷纷投来惋惜与抱不平的眼神;与他交恶的,多少都有些嫉妒心得到满足的幸灾乐祸。
    ——你不是天子宠臣吗?不是御前红人吗?结果怎样,一朝失了圣心,还不是一张圣旨就灰溜溜地滚去南京提前养老。
    就算太子殿下待你亲厚,你去南京可以继续抱大腿,但冬至的祭陵大典完成后,太子就要回京师。而你苏十二,依然还得在南京养老院待着,最好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有个别嘴尖皮厚、恨深似海的官员,几乎当场笑出声来。譬如那位,因为在“苏晏是不是个小王八蛋”这个话题上与好友意见相左,从而打翻了友谊小船的刑部郎中——左光弼左大人。
    顺道提一嘴,左光弼过去式的好友——都察院御史楚丘楚灵川,如今已经是铁打的苏党了,还顶替了被免职的“弄璋御史”(因为去灵光寺求过子,并且被苏晏揭穿他借着给新生儿大摆筵席收受贿赂而得此诨号)贾公济原本右佥督御史的位置。
    顺道再提一嘴,左光弼如今攀附的是内阁次辅焦阳。
    焦阳眼巴巴盯着内阁首辅的位置好多年,就指着李乘风这个老不死的快点“乞骸骨”回乡。然而李乘风都小中风了,依然占着吏部尚书、内阁首辅的位置,赖在京城养病,大约是觉得自己后继无人,不放心递交辞呈。景隆帝也宽厚,由着他请假。
    听见隐隐的嘲笑声,苏晏侧目去瞟左光弼,给了他一道“小心弹死你”的犀利眼神。
    他虽然被解除了大理寺右少卿的职务,贬去南京,但御史身份犹在,就像一张外形寒碜、实际还挺好用的护身符,叫人下手捏他之前还得多掂量几分。
    左光弼闭上嘴,不笑了,一脸的轻蔑。
    楚丘对这个落井下石的前好友嫌恶地皱了皱眉,转头望向苏晏,露出一个君子端方的安慰笑容。
    苏晏朝他回以桃花流水般的微微一笑。
    散朝后,苏晏打算回府整理行囊,按照任命文书上的要求,次日便出发。刚走到广场边,就见旁边的文昭阁里出来一名內侍,小碎步蹬蹬蹬地追上前,对他低声道:“苏大人,皇爷传召,就在您左手边的文昭阁。”
    苏晏有些意外。不知为何,他总觉御书房一别后,皇帝怕是不会再来给他送行了,没想到一散朝,人都还没出午门呢,就这么着急地召见他。
    除了意外,心里更多的是欢喜。他随着內侍进入文昭阁,见皇帝负手站在窗边等他。殿内的宫人们似乎早得了旨意,退得一干二净。
    “皇爷……”苏晏唤道,离别在即的心情有点酸涩,掩不住地从语气里渗出来。
    意识到以后,他唾弃自己这一点小儿女情态,连忙清咳一声,换了个端庄的语气:“皇爷。”
    皇帝没有转身,背对他问了句:“能接受否?”
    苏晏一愣,顿悟他说的是新官职,便回答:“能。”
    “真的?没有一点不满与恼火?”
    “真的。皇爷让我去坐这个位置,必然有皇爷的考量。每个官职都有它的意义所在,我不能挑肥拣瘦,得干一行爱一行。”
    他的回答让皇帝阴霾的心情晴朗许多,几乎要从嘴角沁出一丝笑意了。
    但那丝笑意转瞬即逝,皇帝道:“你过来。”
    苏晏走过去,左右看看确定殿内没人,从后方抱住了皇帝的腰身:“做什么这么严肃?这回送行,不送尚方剑了,也不吟诗了,好歹给我个笑脸嘛。”
    皇帝依稀叹了口气,转身紧紧拥抱他。
    许久后方才松手。皇帝用手指托起他的脸,正色道:“朕有一件事要托付你。”
    苏晏也敛了眼中的浓情蜜意,正色答:“但请吩咐,臣必竭尽全力。”
    皇帝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放在苏晏掌心。
    锦囊比巴掌还大些儿,藏青色缎面暗绣密环纹,外观并不起眼。苏晏掂了掂,感觉分量很轻,不知囊中何物。
    皇帝道:“里面做了放水处理,贴身收藏,切勿遗失。”
    “这个锦囊……做什么用?”苏晏好奇地问。
    皇帝道:“走投无路的时候,拆开它。”
    “走投无路?什么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你自然就知道。记住,只有在山穷水尽的绝境中,才能拆开,记住了?”
    苏晏点头,郑重承诺:“皇爷放心,臣记住了。”
    他把锦囊小心地收入怀中,贴肉放着。
    “……朕的私印,你可还随身带着?”皇帝问。
    苏晏笑了,解开衣襟给他看,红绳系着的羊脂玉印,好端端地挂在胸膛。
    皇帝低了头,情不自禁地沿着红绳下的皮肤亲吻,最后一吻落在苏晏的心口,停留了片刻。
    伸手替他拢好衣襟,皇帝淡淡地道:“走吧。今日便出发,不要等到明日。”
    想好了要洒脱,可是这一刻竟如此难过,苏晏搂住皇帝的脖子,吸着鼻子道:“我舍不得……槿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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