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是错觉,可车外,已有人开始惊呼。
“你们看,那是什么?头顶,头顶上啊——”
郁衍顿生不祥之感,一把扯开车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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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行人纷纷仰头,看向烟雨迷蒙的半空。
只见无数圆丸天女散花一样从四周屋顶凭空飞出,个个有拳头大小,里头缕缕毒烟破壳而出。
毒气遇雨简直无孔不入。整条街霎时被白雾笼得满满当当,所过之处人畜皆倒,许多盟中弟子尚来不及应对就已失去意识,不过片刻,街上已横七竖八倒满人。
惊呼逃窜的人潮如泄洪出闸。
高处之上,十几个人影一闪而没,在雨幕的隐藏下以雷霆般的气势攻下。
“都屏住气,你们几个先送孩子回府,我去支援盟主!”
方垣本在队伍之后,立刻屏住呼吸,提枪策马逆行而上,去支援盟主。
郁衍胸腔激荡,喉头腥臭,当时就闷出一口老血。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该是今天,也不该是现在!这一幕应发生在两日后,两日后啊!
他不是已经清清楚楚写了时间么,急个什么啊!
他连同其余学童被弟子率先护送回府,等人一走,他立刻服下一颗丹药。
还童既然是倒行逆施,那肯定就有克制之法。
从二十年前第一次还童开始,他就一直在研制能克制的药剂,经过无数次尝试略有小成。
但药效能维持到什么时候,他自己却一点把握也没有。
小巷深处不断传出豆爆胀裂的脆响声。
郁衍五指扎进石板里,身躯以诡异的姿势发力,一点点站起,偏偏那松垮的关节无法适应新的重量,基本是走一步摔一跟头,像只刚被母亲生出来的羚羊,一诞生,便要在最短时间内学会疲于奔命。
没办法,南烛那边所用剑阵,若没自己配合,根本困不住商应秋。
果然,他赶到时,负责声东击西的暗卫已经节节败退。南烛苦苦支撑着,正欲欲鱼死网破之际。
一道熟悉的厉声刺入耳膜。
“撤!”
十几匹绫缎如游蛇自巷道深处射出,来势之猛带出鹤唳一般的啸声,从巷道布纺里飞出七彩长绸交错而来,四面八方将青年如蚕蛹层层裹住。
郁衍跃上屋脊,他来时,随便扯了件袍子,系带松垮,袖袍在空中猎猎作响。
他手腕施力,长绫跟着乘风疾进。
“还傻愣着做什么,一个个都给我赶紧撤——”
下一瞬,随着空中爆出一声雷暴般的巨响。
商应秋踩着漫天碎绫横空而下,绞缠在臂后的几缕红绫在逆风中飘曳翻卷,身形雷电一般掠飞进巷子深处。
郁衍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那股迫人的气息紧逼而来。
商应秋所练的功法是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刚烈凶悍,霸道至极,所过之处,街边门窗、灯笼、器具皆簌簌抖动。
他追咬之势悍如猛虎,偏生脚下轻功带出的动静又轻如老叶离树,令人防不胜防。
“师尊,既然来了,为何还要遮遮掩掩?”
说话间,商应秋已悄无声息来到其中一处小楼上。
西城多河,水陆平行,傍河而筑的居民院落又如星罗棋布。
视线掠过一间间紧闭的房门,最后停在一处过道尽头。
扣着佛珠的手指,头一次因为用力而泛起了青白色。
商应秋轻轻一推。
就在门开的那个当头,尚未干透的七彩绸布掐着点似的蜂拥而出,又眨眼间在气刃下碎成漫天的飘絮。
郁衍要的就是这个空档。
又是一声惊天巨响,被点燃的火线引爆库房。火星炮仗噼四炸开,震得整栋楼轰然倒塌。
郁衍当然不是无缘无故挑这里。
此巷名为染布街,顾名思义都是做布料的。
然而只有尽头这间,做的是卖炮仗火烛的生意。
以他现在的状态要跟商应秋硬碰硬,没有太多胜算,只得另辟蹊径,找别的法子脱身。
因这场变故街坊是走的走逃的逃,街上人去楼空。
郁衍这一路下来也没见着几个人影,可就在他侧身倒飞离开的时候,一个五颜六色的玩意活泼乱跳地滚入视线里。
那只是个蹴鞠球。
球当然不可怕,可怕的是球后居然还屁颠屁颠跟着个小崽子。
也不知哪家仆人自己逃了命,那小男孩大概七八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蹴鞠,追得那叫一个全神贯注。
郁衍瞳孔都在抽搐:“…………”
该死。
他在半空借力折回,如离弦箭一样横冲直下。
小楼像盛夏里的冰,在漫天飘舞的火星中哗啦啦的魂飞魄散,楼板碎石倾泻砸下。
他把人捞进怀里,顺势滚向一侧。
断壁轰隆砸下,滚滚烟雾散去后,郁衍一身灰垢,躬跪在残垣断壁中。
不等他站直身子,身后,有剑已安安稳稳架上他肩头。
剑是软剑,薄如蝉翼,像会随风而动。
寒颤颤的剑气在郁衍脖上割出一道细长的口子。
血渗下,凉意入肉,似万蚁爬上。
“师尊,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大兄弟们,文准备周五开V,到时候三更,要来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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