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纪弘易同统治者一样,成了人类公敌。
时针已经转过十二点,屋外的情况却愈演愈烈,有人声称他今晚就要杀到市中心,毁坏煋巢大楼,为大家抢夺资源。许多民众一听要抢夺资源,都从家中拿出防身武器,骂骂咧咧地朝外面涌去,一时间内街道上全是骑着自行车的民众,亲朋好友坐在他们的后座,面红耳赤地叫骂着,打算去煋巢大楼活捉纪弘易。
喊打喊杀的声音太过聒噪,纪弘易终于醒了过来,镇静剂所带来的麻痹感还未从他的身体完全消退,他撑开眼皮,闻到了潮湿的怪味,那是陈旧的霉味,他不熟悉这样的味道,轻嗅了几下,然后从床上翻过身,想要坐起来。
纪敬赶紧扶住他的肩膀,“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纪弘易的眼神有些恍惚,他看着纪敬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突然发现对方的体征圈不见了,他随即摸向自己的脖子,问:“……我们逃出来了?”
“嗯。”纪敬点点头,“接下来得想出城的法子。”
纪弘易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屋外的噪音,当他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纪敬看到他的眼里有一瞬间的错愕。
尽管预想过这个结果,纪弘易依旧觉得恍若隔世。
“王”还是攻击了煋巢。
“开战了。”他说。
“什么?”
“我们没有回头路了。”纪弘易轻声道。
第110章
这天夜里,纪敬数次从噩梦中惊醒,他抬头看向床对面的窗户,朝阳迟迟没有升起,夜色比以往更加浓重、凄凉,雪花纷纷扬扬地下着,从棉布窗帘后飘过,影影绰绰。
前半夜的喊打喊杀声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口”字区又恢复到以往的宁静,这可能是因为大部分居民已经冲进了市中心,而剩下少部分不想惹事的居民则已经陷入沉睡。
房间内气温很低,尽管床脚放着一个奋力工作的小暖炉,从各个缝隙里渗透进的寒意仍然会将房间内的暖气源源不断地抽走,除了床边,房间内的其他角落依然冻得人骨头缝都疼。
纪敬将棉被往上拉了拉,然后又将棉被上的大衣盖在纪弘易身上,两人挤在破旧的单人床上,紧紧地贴在一起,纪弘易睡在靠墙的那一边,纪敬则睡在不靠墙的另一边,他面向纪弘易,不好轻易转身,否则就会从床边掉下去,他将手臂搁在棉被和大衣之间,轻轻地搂住哥哥,试图将更多的热量传递到对方身上。
每次惊醒时,纪敬都会像这样确认几次棉被和大衣的位置,他怕纪弘易不小心从哪儿伸出手脚而生病着凉,然而越担心的事情似乎总是越容易发生,纪敬第三次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纪弘易在他怀里抖个不停,他赶紧将被子盖紧,甚至将大衣全部搭在对方身上,可就算是这样,枕在他手臂上的纪弘易仍然寒颤打个不停。
纪敬心里一紧,连忙伸手探向对方的额头,果不其然,纪弘易的体温高得有些不正常。
他当即爬下床,匆匆忙忙地从床底下拉出几个行李箱,埋头翻找起来。
鉴于逃亡时时间太过紧迫,纪敬只储存了水、食物、以及保暖的衣物,他在军队摸爬滚打,许多年没有生过病,因此随身携带的迷你医疗箱里也只有止血、包扎所需要的医疗用品,而没有家庭常备药。
对他来说,这里的生存条件虽然不够理想,但却可以接受,毕竟从小在围墙外长大的他曾经在比这里还要恶劣数倍的环境里生活过,可是对纪弘易来说却不是这样,这里没有暖气、没有热水,甚至连睡觉的床板上都能闻到霉味,他不适应这种地方,赶路时又受了风寒,因此现在他的身体对如此巨大的落差做出了反应。
纪敬将暖炉搁在床头,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纪弘易双眼紧闭,鼻子上都挤出了细小的皱纹,似乎是难受得紧。他暗骂自己考虑不周,竟然连常备药都没有买,简直蠢得要死,现在害得哥哥一个人受罪。
他伸手摸了摸纪弘易烧得滚烫的额头,然后起身穿上外套,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阴冷的月光稍稍照亮了“口”字区中央,几个小时之前,这里还人声鼎沸,大家叫嚷着要去市中心活捉纪弘易,现在却是空荡荡的一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白色的小雪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银色的月光一照,更显得清冷、诡异,纪敬每走一步,都在上面印下了一个深色的脚印。
他从“口”字的一角走了出去,橙黄色的路灯立在街边,暖色调的光线使得马路上没有居民区那般阴森,他拉高围巾,挡住鼻子和嘴,然后又向下拽了拽外套的帽子,将双眼隐藏在帽子下的阴影里。
因为被看作是无法改变人类未来的人,这里的居民能够享受到的资源极其稀少,他们的生活方式十分接近围墙外的模样——以物换物是他们的主要交易模式,每个“口”字区周围的土地都种满了蔬菜,“口”字区以外更加广阔的田地则被用来种植小麦,不过因为技术落后,许多人仍然采用人工收割的方式,大家守着各自的一亩三分地,果蔬成熟之后再与邻居交换,在这里经常可以看到70多岁的老头在田地里打理庄稼。
纪敬在外套下藏了些食物,他不敢带太多太好的食物,怕引起别人的怀疑,因此只从行李箱里拿了些压缩饼干出来,他也不敢在自己的“口”字区转悠,于是特意朝斜对角上更远的居民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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