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好整以暇,笑得怡然自得,仿佛只是去完成一项简单又琐碎的任务。纪弘易想要跟着挤出一个笑容,他努力提起嘴角,眼眶却紧跟着红了。
纪敬的表情一下就变了,他以为自己的玩笑开得不合时宜,于是赶紧捧住纪弘易的脸,将他搂在怀里,连连道歉:“对不起,说了些让你不高兴的话。”
“没有,我没有不高兴。”纪弘易深吸一口气,他伸出双臂,轻轻搭在纪敬宽阔的后背上,“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我保证自己会很小心,我可以将脸全部遮住……”
“不行。”纪敬斩钉截铁道:“哥哥,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了。”
这已经不是纪弘易第一次向他提出这个请求,然而黑市的情况根本无法预测,纪弘易这样的公众人物出现在那样危险的场合里,只会让情况迅速恶化。
纪弘易心里明白,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好像想要将胸腔内的苦闷一股脑地吐出去。
他将纪敬送到电梯口,等待电梯上升的间隙,纪敬将双手搭在纪弘易的肩膀上,轻声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是什么?”
“你是怎么从审判里逃出来的?”纪敬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我听说很少有人能够从那里出来。”
“我不记得了,我没有那个时候的记忆。”
“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纪弘易摇了摇头。
两人相顾无言,顶层的楼道里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电梯口的提示灯悠悠亮起,纪敬抬腿走进轿厢,隔着一道厚重的电梯门,他与纪弘易遥遥对望,仿佛身处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而这部升降电梯则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唯一桥梁。
纪弘易的脸庞即将从视野中消失的瞬间,纪敬突然被一阵莫名的恐慌袭击,他将一只脚尖挤进缝隙,电梯门停顿一下,而后重新打开。
纪弘易刚想要问对方怎么了,纪敬就狂奔而出,不由分说地伸出双臂将纪弘易搂紧,他低下头将下巴抵在哥哥的肩膀上,颤声说:
“我会带着好消息回来。”
纪弘易的视线颤动着,他咬紧下唇,平复心情后,沉声说:“我知道。”
两人在电梯口分别,纪敬的身影消失在闭合的电梯门之后。纪弘易望着显示屏上的数字降至最低,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公寓,他快步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垂下眼皮,视线落在停车场的出口处。
过了一会儿,一辆黑色的电车从停车场驶出,纪弘易的目光牢牢地锁定着甲壳虫一样小的电车,眼睛眨都不眨,直到它越行越远,最终消失在黑夜的尽头。
他低头看向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定位系统里显示,纪敬已经上了高速。
屏幕上的红点规律地闪烁着,跳动的信号点仿佛和他的心跳完全契合。
纪弘易静静地望着自己的智能表看了一会儿,然后将手腕转动一百八十度,取下黑色的手表,搁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公寓大门很快传来了一声碰撞的闷响。寂静无声的黑夜里,另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朝着煋巢大楼的方向驶去,在被小雪铺满的马路上,留下了两道车轮压过的狭长痕迹。
白色的雪花被重物压过后便很快融化,沥青马路露出了原本的黑色,不过天上的小雪仍旧在静谧地下着,过年期间没有人出行,刺眼的轮胎印痕很快便被新落下的雪花完全覆盖。如果现在有人从高层的窗口向下望去,很难发现有人刚刚从公寓楼离开。
金色的勾月悬挂在天边,屹立在煋巢门前的镂空球体像往常一样不疾不徐地自转着,柳絮般的小雪在金属火柴人的身上盖了薄薄的一层。一辆黑色的电车在这时停在了煋巢门口,纪弘易从车上下来,神色匆匆地从雕塑下走过,他推开一层的玻璃门,朝不远处的电梯口走去。
春节期间,员工们全部离开公司,回家过年,整座煋巢大楼的窗口全是漆黑一片,站在楼下抬头向上看去,仿佛在看一根直插云霄的、黑色的长方体积木。
没有灯火点缀的高楼丧失了它原本的生命力,阴暗的一楼大厅里,只有纪弘易的脚步声悄悄地荡出了几点回音。
他将工牌贴在电梯口的扫描器上,然后乘坐专用电梯,径直来到了煋巢大楼的最顶层。
这里是存放终端服务器的地方。
终端服务器被设置在一间密室一样的房间内,它占地约两百平方米,入口是一堵沉重的钢门。
纪弘易走到门前,先是将工牌按在扫描器上,一只银色的机械手臂随即从天花板降了下来,它在纪弘易的脖颈前停留片刻,扫描完体征圈内的信息后,钢门旁边一道白色的间隔板降了下来,露出里面的传感器。
纪弘易走上前,将双眼靠近扫描传感器,虹膜识别通过之后,2.5米高的钢门向外缓缓推开。
他才刚踏入房间,头顶就传来了两声“嘀嘀”的电子音,这代表着他的体征圈正在被煋巢二次读取。纪弘易回过头,比起开门时的缓慢,身后的钢门在合上时十分迅速,似乎生怕错放进了一只苍蝇。
当然,要是真的放进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人进来——假如有人胁迫高管,逼迫他们帮助自己进入终端系统,煋巢会在他们踏入房间时立即检测到其他体征圈的存在,钢门会被立即关闭,终端系统也会被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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