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调里更多是无奈。
他歪过头,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想:还好这两周不用上班,不然还不知道应该怎么遮。
早晨八点钟,纪敬醒了过来,他眼睛还未睁开,手先向床的另一侧探去,他想要搂过哥哥亲一亲,没成想却抓了个空。
他心里一跳,望着空荡荡的床边发了会呆,随即就从床上跳下,急匆匆地朝房间外走去。
纪弘易已经吃完早饭,他坐在米色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姜茶。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及近,他循着声音转过头,刚好看见纪敬顶着一头鸡窝状的头发,神色匆忙地从走廊里冲了出来。
“怎么了?”他问。
见到纪弘易安然无恙,纪敬这才松了口气,他走到沙发上坐下,盘起两只修长有力的腿,接过纪弘易手中的茶杯摸了摸,确认不烫以后才还给他。
“我很小心的,我的杯子上有温度显示。”纪弘易指了指杯壁上一个正方形的迷你显示屏,“不会把自己烫伤。”
纪敬“嗯”了一声,随即就看到了纪弘易膝盖上的淤青,他沉默片刻,接着将手掌盖在纪弘易的一只膝盖上,半信半疑地说:“我昨晚没有让你做这种事。”
纪弘易一怔,随后便反应过来,他立即在纪敬头上拍了一下,似乎想要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拍出他的脑海。
“这是我早上擦地的时候弄的。”
“你起这么早就是为了擦地?”
纪弘易早晨跪在坚硬的瓷砖地上忙活了半天,没一会儿双膝就压出了痕迹,“厨房太乱了。”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奶油挤得到处都是。”
“公寓不是有专门的保洁人员吗?下次你让他们上来清理就好了。”
“也没多少地方要擦,”纪弘易顿了顿,“而且万一他们问起来怎么办?”
“哪有人这么闲?你就说是我弄的好了——”纪敬轻笑一声,“你就说,是你调皮捣蛋的弟弟弄的。”
“本来就是你弄的。”纪弘易跟着笑了起来,似乎在笑纪敬恬不知耻。
纪敬侧过头,用鼻尖蹭了蹭哥哥的肩膀,“我帮你揉揉。”
他将纪弘易的双腿搁到自己的大腿上,两只手掌转着圈地帮他揉着膝盖,“你怎么起床了都不叫我?”
“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没事,以后我有的是时间休息。”
纪弘易想起了辞职的事,“军队来消息了吗?”
“还没。”纪敬扬了扬嘴角,“这才过去一天呢,哥哥,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心急。”他抬眼看着纪弘易,“你这么想让我辞职啊?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这样我还能早一点通知基地。”
“现在也不晚。”纪弘易捧着茶杯,低下头抿了一口茶水,“你辞职后打算干什么?”
纪敬舔了舔嘴角,“你不是要养我吗?”
“我的意思是,你退役后想要做些什么?你有什么感兴趣的事情吗?”
纪敬转了转两颗黑色的眼珠,“我想当你的私人保镖。”
纪弘易听完又笑了起来,“我不缺私人保镖。”
“保镖又不嫌多。我可以跟着你去公司,你把我放在你的办公室门口,我可以自己找事情做。”
“那得多无聊啊?”
“不无聊。”纪敬目光灼灼,说得分外认真,“只要跟哥哥在一起,就不无聊。”
纪弘易垂下目光,他不认为自己是个有趣的人,煋巢相关的古板方程式占据了他生命中的绝大多数时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和他一起度过的时光并不全是沉闷、乏味的。
“给我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我会辞职。”纪弘易低声说。
这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快速的方法了。他没法现在就提出辞职,否则一定会引起“王”的怀疑。他想要等到纪敬的辞职申请批下来,等到他将公司的所有事情交接完毕以后,再向董事会提出辞职。
那个时候,他和纪敬都不会再受“王”的操控,他们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纪敬听到这句话,眼睛都亮了起来,“你真的愿意辞职?”
“真的。”纪弘易点点头。
“是因为我吗?”
“是因为你。”
纪敬一时笑得合不拢嘴,就算哥哥说的是谎话,他也足够高兴了,“真的?”
纪弘易随即眯起两只眼角,“当然是真的。”
两人靠在沙发上乐了一阵,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无法自拔,然而纪敬脸上的笑容很快便消退了,“民众不会接受吧?你和我不一样,你辞职的话,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纪弘易一愣,他知道纪敬说得没错,先不说董事会是否同意自己的申请,这件事要是登上新闻版面,指不定又会有许多民众聚集在煋巢楼下,极端人士更是会谴责他逃避肩上背负的责任——现在谁不是每周工作七十五个小时?纪弘易作为年轻的“末日一代”,年纪轻轻便想要撂挑子,这不仅会对其他“末日一代”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也是对社会、对人类的共同命运不负责任。
“总会有办法的,这是我这一年将会思考的事。”纪弘易说。
“不辞职也没有关系,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
客厅的电视机内,国家电视台正在播放明日计划的宣传片,纪弘易被扬声器内的音调所吸引,于是抬眼看向面前的电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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