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思想变成了席卷全球的流行病,维持民众精神状况稳定成为了政府的首要任务。家家户户的窗框被装上特殊装置,以限制窗口被打开的程度;所有可能被用作武器的工具都被严加管制,果蔬、肉类都会以处理过的、半成品的形式在市场上售卖;如果公民在没有向政府递交申请的情况下私藏刀具,情节严重时可被判为重罪。
体征圈的出现不会从根本上改变佩戴者的心理情况,但是它可以在民众陷入危急情况之时及时向最近的医院和警察局发出警告,以免错过急救黄金时间。除此以外,各个写字大楼的心理咨询室全天开放,为所有人提供一对一的免费咨询服务;绝大多数居民楼中都设有“太阳室”,一旦到了阴雨连绵的日子、或是进入了漫长的冬季,它便能模拟自然日光,以降低季节性情绪紊乱的可能性。
然而总会有绝望的人进行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好在体征圈的检测方式愈发精确,绝大多数情况下,医院都能将人救回。政府将这些“自杀未遂者”送进专门的疗养院中,提供专人看护,进行强制性心理干预。
反自杀的秘密组织应运而生,据说他们会抓走有自杀倾向的人进行审判,审判结果无外乎是无罪(无自杀倾向)和有罪(有自杀倾向)。如果被判定无罪,被告人会被释放。然而城内从未有人见过反自杀组织的真面目,因此在民众看来,“无罪”不过是一个幌子,一旦被极端组织抓走,那都是有去无回。
审判流程是什么?被判定有罪后的惩罚又是什么?答案依旧无人知晓。每年都有“自杀未遂者”在消失,传闻中他们被囚禁在没有窗口的房间内、被绑住双手、靠强制灌食吊着一口气;还有人说极端组织使用的是连坐制,因为有一段时间内媒体一直在报道全家失踪的新闻。
体征圈内不是含有定位吗?难道不能去追踪这些失踪人口的下落吗?各类论坛中,不断有网友提出相似的疑问。相传反自杀组织所使用的科技已经远远超过了城内现有的水平,当“自杀未遂者”被发现失踪后,他们的体征圈往往早已被切断了连接。
虽然政府一直致力于抓捕这个神秘组织,但是组织成员的手段神秘莫测。听说有些“自杀未遂者”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些则在公共场所凭空消失,就连医院也不能幸免——作为被政府严格保护的资源中心,如果连医院都无能为力,这足以证明组织的雷霆手段,也意味着组织中的成员拥有极高的管理权限,他们可以在不被追踪到的情况下,从各个角落里冷冷地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
无论是囚禁还是连坐,这种折磨比自杀还要可怕。恐惧的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群众人心惶惶,谈虎色变,以至于后来都不敢在公共场合提起自杀相关的话题。在阴影的笼罩之下,自杀率竟然在“鸡蛋事件”发生后第一次呈现下降趋势。
在纪弘易的想象中,此类组织成员往往都脱离政府的掌控,可是他抬眼望向法台上的女法官,明晃晃的体征圈被她佩戴在颈间。
由十二人组成的陪审团坐在审判席上,如雕塑般岿然不动。纪弘易朝他们看过去,十二名成员同法官一样戴着白色的面具,脖子上同样佩戴着银色的体征圈。
“为了帮助陪审团更好地做出判决,我们请来了平时与你相处时间最多的两位公民。”
法官的声音依旧和方才一样冷硬,纪弘易仔细听了听,才发觉这是机械音。
看来面具内藏有变声器。法官是男是女,他也不得而知。
“喂,你们这种行为是严重违法!!……”
纪弘易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猛然回过头,看见秘书被两名戴有面具的成员拷在了不远处的座椅上。
“你不是想要帮他吗?”一名成员扬了扬下巴 ,用鼻尖指向纪弘易的方向,怪异的电子音从面具后悠悠传来,“如果你因为扰乱庭审秩序被我敲晕,这个房间里可就少了一张为他说话的嘴,到时候他被判无罪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秘书虽然眼里冒火,却是咬紧后槽牙没再说话。
管家是第二个被带进房间的,相较之下他则镇定许多。他看向纪弘易,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无声地交汇。他冲纪弘易点了点头,似乎在示意他小心说话。
等到两名证人都被拷上座椅后,法官开口道:
“纪弘易,六天之前,城内下过一场恶劣的暴风雪,特大暴雪持续了整整两天,而政府在当天就发布过三次天气灾害预警,你知道吗?”
纪弘易的胸口不住地起伏着,他答:“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会在暴风雪到来之前独自出门?”
纪弘易心里一跳,他绝不能将纪敬卷进来,他想要说实验期的仿生狗从家中跑走了,可是他随即便意识到对方一定有办法查看电梯内的监控。
他只得实话实说:“当晚我和我弟弟闹了别扭,他从家中跑走了,我急着去找他。”
法官翻了翻手中的资料,似乎在核对他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找到了吗?”
“没有。”
“找不到的话为什么不回家?”
“我……我没有想那么多……”
“我们知道你是CIP患者,可是CIP患者依然可以感觉到冷热,对吗?”
“对。”
“你的病例上显示,你和正常人一样夏天可以出汗,冬天时也会冷得发抖,并不是所有感觉和运动功能都有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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