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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比任何人都需要我。
    直到这时他才想明白,原来他不是因为被/操纵、被欺骗而痛苦,而是因为他发现一直以来纪弘易对他的好都带有一层隐晦的面纱。纪弘易教他认字、书写自己的名字,冬天和他共享一杯热姜茶,两人坐在落地窗前数天上的繁星——纪弘易做这些到底是虚与委蛇,还是出于愧疚?
    纪敬不想去问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他从鼻腔里呼出长长一声吁叹,仿佛在哀叹他自己。
    他仍然想留在他身边,以至于自己画地为牢。
    第8章
    在纪弘易的父母眼中,纪敬的价值远远超过一只可有可无的仿生狗,他们需要每个月抽取少量血液存储起来以防万一。就算纪弘易没有主观的自毁倾向,为人父母总得时刻考虑到最坏情况,虽然这种半交易半绑架的手段不太人道,但是他们再三向纪敬的父亲保证:他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甚至是旁敲侧击地表示:至少会比呆在您身边更有保障。
    在一开始的计划之中,他们并没有想让纪敬以命换命。他们向纪敬父亲作出的保证也都是真的。虽然纪敬不方便出门和别的小孩一起上学,但是他们仍然报了网上课程,以确保他的教育程度不至于太低。
    直到一场变数将纪敬推上了命运的分叉路口。
    那一场变数甚至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件可怜的牺牲品。
    一辆自动驾驶汽车的行驶路线发生了错误,直直撞上了纪弘易所乘坐的这辆。肇事者在事发后曾经介入过驾驶系统,车内监控显示他试图抓住方向盘,可惜还是撞上了一旁的电线杆。纪弘易的电车则在地上滚了整整三圈才停下。
    纪敬被管家告知纪弘易出了事,随即就被纪妈妈带去了私人医院,消毒药水的味道让他两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医生和纪妈妈站在抢救室门口商讨手术细节。
    纪弘易已经陷入休克,尽管医院会将库存优先调给年纪小的病人使用,可惜这种血型的库存本就少得可怜,加之病人失血量太大,就算是将所有RH阴性血调配给他也不一定够用,更别提手术过程中的其他输血需求。
    纪妈妈红着眼眶问:“之前我们家每个月都会存一些血到医院,这些血没法用吗?”
    医生遗憾地摇摇头,“已经用上了。”
    虽说现代科技技术已经能够将血液的保存期从三十天延长至两个月,不过碍于纪敬根本没有达到标准献血年龄,每次的采集量都低于正常成年人,即便家庭医生的光顾频率已经高达每月一次,近两月的存储量加在一起也远远达不到手术需求。
    “我现在就联系邻市的医院,让他们调配血液。”纪爸爸说完就走到一边拨打电话。
    护士在这时慌慌张张地推开抢救室大门,“病人情况危急,我们的库存已经用完了!”
    她看向医生,医生则看向纪妈妈,他踌躇片刻,说:“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
    纪妈妈的神情有些恍惚,她拽过身后的纪敬,一把扯掉他脖颈上的围巾,将他推到护士手中。
    医生看到他没有佩戴体征圈,一瞬间大惊失色,“您这是……”
    “用他。”纪妈妈嘴唇发白,“无论什么后果,我都会承担。”
    医生将纪敬拉到身后,怕他被走廊里的其他人看见,他压低声音,冷汗涔涔,“如果被发现的话,这可是……”
    “请您快点进行手术吧。”纪妈妈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我会承担所有后果。”
    这是纪敬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离纪弘易的死亡,以及他自己。他不想死,对着护士又踢又踹,一路见谁咬谁,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尖叫着、嘶吼着,试图引来手术室外谁的注意,直到他看到了纪弘易。
    氧化后的血是棕褐色的,它们交错着遍布在氧气面罩下的脸庞上,让人一时分不清那到底是干掉的血迹还是伤疤。无影灯照在纪弘易身上,他的脸色惨白得有些失真,仿佛一张溅上红墨水的白纸。
    就在纪敬出神的片刻,镇定剂打进了他的身体里,随后他就被人绑上了手术床。
    他的意识逐渐涣散,脑袋无力地搭向一边。他看到纪弘易就躺在自己身旁。对方身上插满了管子,头发也被血粘成一缕一缕,粘在两侧的鬓角上。纪弘易好像永远地失去了生命力一般,再也无力睁开双眼,用那一双浅褐色的眸子望着他。
    生老病死是如此琐碎又平凡的进程,可是纪敬却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维持一个脆弱的生命是如此艰难。
    倦意阵阵袭来,思维断线之前,他回想起那一天晚上,纪弘易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告诉他:我需要你。
    纪敬闭上双眼,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他清亮的声音,直至完全陷入黑暗,仿佛落入一口无底的深井。
    可怜的纪敬差一点死在了手术台上,好在邻市医院及时派直升机调配血液过来。这些库存原本都被分配在纪弘易名下,然而手术刻不容缓,纪敬不得不充当了“血液中转站”。纪弘易脱离危险之后,医生们立即将他的份额输进纪敬的静脉,这才勉强将人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手术之后,有一位护士曾经想要上报纪敬的身份,主治医师却将这件事压了下去,他说:“人救回来了就好,咱们不要管人家的家事。”
    护士很不理解,“这怎么会是家事?这可是包庇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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