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门口有很多家长,在看见自己孩子的一瞬间都呼啦啦地围了上来。陈瑞西的脑袋上像是套了一个玻璃鱼缸,所有的声音在他耳朵里都显得很不真切。止痛药的药效依然没有过去,陈瑞西用舌尖顶了顶口腔内壁,只感觉到一阵麻意。
人群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他站在一棵树下,个子很高,穿着成和中学的校服。他的眉骨极其出色,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冷峻的眉眼顿时变得柔和。
陈瑞西直直地朝他走了过去。
他的情绪在止痛药的作用下,好像也变得迟缓。疼痛,疲惫,迟疑,欣喜,这些不同颜色的情感交叉并行,最后变成了眼前的这个人。
裴湛扬身上一重,是陈瑞西把脑袋重重地磕到了他的肩膀上。
头顶上的树枝被风吹得歪七倒八,间或坠下来一两滴雨。
他听见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费劲,闷在口罩里,像是一只精疲力竭的小动物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哀鸣。
“还好你来了。”
雨还是落了下来。有人拿过他手里的伞,把他牢牢地圈进了怀里。22“高烧。”
陈瑞西发烧了,很高的温度,烫得裴湛扬心惊肉跳。
裴湛扬揽着他焦急地上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坐在后座,陈瑞西靠在他的肩膀上,听裴湛扬语气很冲地对司机师傅讲去最近的医院。
“最近的也要半个多小时嘞!你看这里还有这么多车!”
“那您开快点!”
陈瑞西背上的书包被扯了下来,裴湛扬摘下他脸上的口罩,把人放倒在了自己的腿上。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裴湛扬迅速地脱下了自己的校服,折成枕头的形状垫在了陈瑞西的脑后。
裴湛扬摸摸陈瑞西湿润的掌心,又摸了摸他被烫得灼热的眼皮。他凑在他的耳边,担忧地喊他:“西西......是不是很不舒服?”
陈瑞西一侧头就能听见裴湛扬跳得过快的心脏,很不规律,像一阵雷,轰隆隆的。
他数着他的心跳声,露了一个很浅的笑:“我没事。”
其实陈瑞西的目光根本没有聚焦在裴湛扬的脸上,裴湛扬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那些紫黑色的乌青更显眼了,丑陋狰狞地映在陈瑞西的脸上,像是没有洗干净的脏东西。
陈瑞西看起来很疲惫,没说几句就昏昏欲睡。裴湛扬抱着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他的手覆在陈瑞西的额头,注意到他干燥起皮的唇瓣。
“西西?”裴湛扬的呼吸喷洒在陈瑞西的耳廓,他问得很轻,像是怕打扰到陈瑞西,“你想不想喝水?”
不知从何时起,外面的雨势变得很大。前方路况不好,司机师傅时不时地刹车。裴湛扬稳稳地抱着他,陈瑞西闭着眼睛“唔”了声,难受地摇了摇头。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观察到裴湛扬紧张的神色,宽慰似地说道:“同学,别紧张,我看你弟弟没什么大事。”
裴湛扬抬起头,和后视镜里的司机师傅对上了视线,没说话,脸色臭得要死。
司机师傅:“……”
车厢里的窗户关得紧紧的,有点闷,但车上的两位乘客都顾不上这些细节了。裴湛扬的掌心下是滚烫的皮肤,头疼如有实质,一下一下敲击着陈瑞西的太阳穴,钝钝的痛。他意识模糊,下意识地抓皱了裴湛扬胸前的衣服。
面色差劲的男生被他的动作所吸引,原本注意路况的他立即低下了头。他慢而有力地把胸前的手指掰开,然后攥进了手心里。
“你睡一会儿。”裴湛扬仿佛感知到陈瑞西的不安定,他看着他皱成一团的眉心,低头哄他,“我在呢。”
司机师傅听着这个过分帅气的男生突然温柔的腔调,心想现在的孩子难道都有两副面孔?
不过他刚被裴湛扬凶过,也不敢再随便乱说话了。
出租车开开停停,在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到达了医院。
裴湛扬把散落在车上的书包校服都抓了下来,另一只手牵着陈瑞西,先带他去急诊室的前台测了体温。
37度5,裴湛扬看着耳温枪上的数字,魂儿都要被吓飞了。
好在这个时间点的急诊室没什么人。急诊医生瞧着面前这个坐都坐不稳的学生,留意到他极具特色的面容,以为他是来看外伤的:“脸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身上有没有被打?哪里疼告诉我。”
裴湛扬搂着陈瑞西,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替他回答:“医生!他发烧了!”
“温度测了没?没测先去外面的……”
“测了!39度5!”
急诊医生敲键盘的手微微一顿,他从电脑屏幕上的病例挪到裴湛扬的脸上,接着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今天,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是从今天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裴湛扬愣了一瞬,陈瑞西却在这时开口了。
他的嗓音很沙哑,有气无力地说道:“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
“早上起床就不舒服怎么现在才来看?”急诊医生熟练地给陈瑞西开化验单,“体温那么高,很容易感染的。”
“今天有考试,考完就来了。”陈瑞西抿了抿干燥的唇,他语言组织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吃了止痛药。”
很显然其他两人都没设想过陈瑞西会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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