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的床就在朝院子的窗户下,谢疏桐轻轻一推推开后,她一低头,就看到竹床上鼓囊囊的一团,周晏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些柔软发顶和散了满床的漆黑长发。
谢疏桐心中的火气当即化为了心疼,她伸手戳戳他:“小晏小晏,师姐回来了哦。”
良久,被子中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你猜我今天遇到了什么好玩的,”谢疏桐笑着哄他,“小晏今天下山碰到什么好玩的了么?”
过了一会儿,周晏的头从被子中伸了出来,他趴在窗户上,头上顶着几根呆毛,闷声道:“没有。”
谢疏桐伸手去揪他柔软的脸颊,往两边扯,歪着头道:“那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可以和师姐说说。”
周晏把自己的脸从谢疏桐手里扯回来,抬眸去看她:“然后师姐为了我下山大战三百回合?”
“我没事,师姐不用哄我,”他眉目恹恹,可还是对谢疏桐笑了笑,“师姐本来就是个姑娘,该我哄着你的。我自己的问题,不是师姐惹出来的,却板着脸给师父师姐看,让你们不开心了还要哄我,算什么话。”
谢疏桐被他这一段话说的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她扭头对一直站在身后看着他们的谢长青道:“师父您听听他说的话。”
“你们是同门,为师是你们的师父,”谢长青脸上也染上笑意,“你师姐和你守望相助,为师是你二人后盾,遇到什么事,该说则说。”
周晏自然不愿意说自己是要给别人当媳妇,给人当媳妇也就罢了,还被人给拒绝了。屋子窗户大开,他就坐在晚霞里,闭着嘴一句都不肯说。
“不说就不说,”到后来谢疏桐笑着揉了揉他头发,“那饭吃不吃?”
饭是要吃的,日子也是要过的,可自那日后,周晏就再也不肯下山了。
谢长青允许他们每十日下山一趟,下山的那日不需要练功,周晏就跑去找池楹玩,他的那个兔子妹妹正快要化形的时候了,普通兔子化形多受折磨,池楹为妹妹操碎了心,准备这准备那,周晏就为他打下手,看上去倒也其乐融融。
可谢疏桐却看出来他不是真的高兴。
就算周晏不说,她也隐隐能猜出是和沈妄有关。
如此过了一个月,再到下山的时候,谢疏桐拉住要去找池楹的周晏,笑眯眯问他:“今天镇子下有好东西,你去不去看?”
周晏哦了一声:“师姐自己去吧,我今天要和池楹去找一味药草,给他妹妹化形用。”
全然没有对好东西感兴趣的样子。
“化形化形,”谢疏桐皱皱鼻子,“他妹妹那样子,是个人都看出来离化形远。”
谢疏桐一把搂着周晏脖子,将他搂的一个趔趄,一只脚踢开栅栏门,拽着他就往山下走:“那又不是你亲妹妹,我可是你亲师姐,亲师姐带你下山玩,你还要拒绝,有没有良心了?”
下了山,周晏才明白谢疏桐嘴里的热闹是什么意思。
正正是八月十五,人间中秋节的日子,整个小镇像煮沸的水,到处溢着沸腾的热闹。
镇子北面有个祈愿的庙,是十几年前人道突然动乱,云游到此安顿下来的几位僧人盖的。不过十几年的时间,小庙便也没那么多规矩,庙外宽阔的地上便搭了个大大的台子,请了人在上面咿咿呀呀地唱曲。
一年便也只有这一次月圆的中秋节,是该好好热闹一回,周晏和谢疏桐走在比赶集还要热闹的大街上,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仰头去听从未听过的戏。
“等天黑下来更热闹呢,”谢疏桐见周晏看的目不转睛,似乎终于放下来了些许不开心,她弯着眼睛道,“师父说我们今天可以晚回去些,等天黑了师姐带你买月饼放花灯。”
周晏扭过头来看她,眸子中映着人间热闹,笑道:“我都听师姐的。”
他难得的这么乖,谢疏桐怕他看戏看无聊了,又带着他绕过戏台,去吃庙中的素斋。
团圆的日子,庙中洋洋洒洒摆满了桌子,慈眉善目的僧人眉间也染了俗事的烟火气,给来庙中的众人发着素斋。
谢疏桐和周晏找了个角落坐下,桌子上都是些鲜花饼,谢疏桐原身是黑蛇,对吃素没什么兴趣,就拿了两个鲜花饼让周晏吃。
两人没吃多久,就听到前方台子上的戏停了,戏停了片刻,又重新唱了起来,下一刻,寺庙的门就被推开了。
一行穿着宗服的仙门弟子进了庙内。
院中众人朝他们看去,为首的那个眉眼端正的少年板板正正给院中的众人行了一礼,笑道:“打扰诸位了,在下江淮落。我们是坤岐峰弟子,此番来是为了寻一妖物,诸位且吃,当我们不在就是了。”
平日里倒是常有妖物逃匿到此地,大多是大肆破坏一通,因有大宗门压着,却也不敢轻易伤人。
坤岐峰是端州最大的宗门,常有宗门弟子来追查妖物,院中众人并没有当做一回事,转眼又恢复了笑闹的气氛。
反而是谢疏桐,好奇心管不住,待以江淮落为首的坤岐峰弟子转身去了庙中后院后,她示意周晏在这好好吃,她去去就来,竟是想跟着坤岐峰弟子一探究竟。
周晏伸手拦住了她,严肃道:“他们是追查妖物,师姐你都不想想你原身是什么。”
“我知道的,”谢疏桐将袖子从周晏手中□□,“坤岐峰不诛杀好妖,我没伤过人,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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