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斩钉截铁,好像两人很熟的样子。
沈妄没有理会他,而是快步走到周晏面前,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蹲了下来,张开双臂接住了他摇摇晃晃的师兄。
周晏握着灼日剑的手终是完全松开了,他整个人跌落在沈妄怀中,下巴磕在他肩膀上,大口地喘着气。
随着沈妄的到来,他终于是能呼吸了。
沈妄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一只手拦着他的腰,将手放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
少年狠戾的目光在看到怀中人脖颈上被掐的粗红印子时闪了闪,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更轻柔地拍着周晏的背,再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粘在周晏脖颈上的发丝给拢到一边。
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破碎的瓷器。
周晏呼吸顺畅后,神智便清明了些许,他从沈妄怀中抬起头来,第一句话是:“你没事吧?”
他声音还哑着,此时一说话,被掐的狠的喉咙就有种撕裂的痛。
沈妄的动作僵了僵,随即笑了,他碰了碰周晏受伤的肩膀,只低声笑道:“师兄还疼吗?”
周晏缓过来后,拾起来灼日剑,就要撑着剑从他怀中站起来,听见他问,道:“不疼了。”
就是疼,也不能在这里说。
男人还站在不远处,沈妄一个刚入道不到一年的新弟子,刚刚能伤得了男人已经算是撞大运,必然不能再伤他第二次。
周晏站起身后,稳住身形脚步微动,将沈妄挡在了身后,淡声道:“无妨了。”
不远处的男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像是在嘲讽什么:“阿晏,他害你一次不够,你还要让他害你第二次么?”
回答他的,是一把呼啸飞来的剑,漆黑长剑几乎没有一点时间耽搁直奔向他头颅,男人下意识转身避开,可到底被割断了一缕头发。
沈妄从周晏背后出来,掀了掀眼皮看他。
男人被他砍伤了肩膀,割断了头发,此时面对着沈妄的目光,竟是什么都没说。
长剑又飞回了沈妄手中,他拿起长剑,做了个起势的动作。
孤原上的狼崽恨上了人,哪怕那人手上握着火把提着长刀,它宁愿就算被烧死,也要从那人身上扯下一块肉来解恨。
男人面无表情,与他对峙了片刻,终是拂了拂袖。
随着他拂袖的动作,弥漫在天地间的雾气开始散去,泼天浓雾来的厉害,消失至尽也不过是一瞬间,随着雾气的散去,周围的景象便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
天还未亮,奈何暑夏的太阳东升的早,森林的轮廓边,已经被朝阳渡上了一层浅浅的灿烂金黄。
不算强的曙光,但也足够照清楚此时的一片狼藉。
周晏和沈妄此时站的地方,正正好是整个空地的中央,在他们身后不过几步,便是祭祀大阵的高台,而男人就站在森林小道汇入空地的入口处。
虽说是入口,但也已经被纷落的树叶遮完全,看不清楚了。
从周晏的视线望去,最近几丈的参天古树,全都已经秃了,地上到处是落下的树叶,已然将空地上的祭祀阵遮了个完全。
在三人的不远处,池楹正低垂着头,斜斜坐靠在一颗古树边。
站在小阵法上的那些人,包括隗朗,都已不见了踪影。
待浓雾散去后,池楹也看见了周晏三人,他的目光扫过周晏和沈妄,最终停留在了白衣男人身上,池楹扬了扬眉,对男人道:“我就猜是你。”
他语气熟稔,显然与男人认识。
男人没有理会他,只是将目光放到周晏身上,柔声道:“阿晏,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便先回去了,阿晏且等等我,我总会来找你的。”
他倏尔笑了笑,伸手指了指沈妄,又道:“阿晏,不要相信他。”
随着男人话音落下,四周空气一荡,他便消失在了虚无之中。
像一阵风,不知姓名,来得突然,去的也没有踪迹可寻。
随着他消失,气氛终是不再这么压抑。
周晏将目光转向看起来和这个男人很熟的池楹身上。
此时周晏满身是伤,而池楹情况也不太好,只有一个沈妄,虽眉目间沾了血,但其他地方确是没什么问题。
“还要杀我么?”周晏问。
池楹甩了甩手中的双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惋惜道:“他都来了,杀不成了,不杀了。”
他歪了歪头,露在外面的兔子耳朵就跟着垂了下来,一晃一晃的:“你信我吗?”
灼日剑重新伏回他手腕上,周晏温声道:“你既然说了,我就信。”
现在不信也没办法,他和沈妄只能赌一把。
“不问我为什么杀你?”池楹用没有受伤的手一撑地,站了起来。
“先不问这个,”周晏笑了笑,“想问问你刚刚那个人是谁。”
池楹沉默了一瞬:“云芜,我在天道认识的一个故人。”
“别问我知不知道你们两人的事,”他咬了咬牙,“我一个兔子,哪明白你们那些劳什子破事!”
周晏失笑,他环顾一圈:“你们兔子布阵,都挺废叶子的。”
他这句话含着些调侃的意思,清清淡淡,池楹听了,一直提着的心竟放了下来。
昨晚上的你死我活,刚刚相互试探的剑拔弩张,似乎都在周晏这句话中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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