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乔甫道:“就算要用,也要先找些人试一下药。”
乔甫被质问也不气,道:“能有六成已是很好了,公公这些日子也看到了,这次的时疫和以往的不太一样,发病快,致死率也高,按照皇上目前的状况,要是不及时用药,再拖一两日臣连三分把握也没有了,实在等不及招人来试。”
安宁是知道乔甫的,几代人都是宫里的太医,他的医术在宫里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安宁手抖得更厉害了,但是没拦着乔甫了。
两权相害取其轻,这个道理他懂。
“乔太医开药吧,咱家叫人备着,万一有什么需要,也好搭把手。”
“安宁公公放心,臣一定会尽心竭力。”宇文鉞病情严重,乔甫立即带着人按照方子抓药,就在养心殿里煎。
煎好后端给沈嬛。
沈嬛已经顶替之前那个宫女,成了近前伺候的唯一的人,他接过散发着腾腾热气的药,坐在龙床前的凳子上,吹凉一点送到宇文鉞的唇边:“皇上,乔甫太医说此药服下后会出现一些症状,您有什么都要跟臣妾说,好让乔甫太医及时调整药方。”
沈嬛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连拿着勺子的手也缠着两层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但是坐在那儿,也看得出是个美人。
他的眼睛眼型微微有些长且大,眼尾微微下垂,抬着眼看人的时候纯稚,低着眼看人的时候又有些媚意。
宇文鉞望着他,张灆郙开嘴。
沈嬛把药喂进去,因为不太熟练,药有时候会顺着嘴角淌下来,他不得不一边给他擦嘴一边喂。
乔甫在旁边道:“大概半个时辰,药效就会挥发,因为此药还没有人服用过,所以臣会带着其他太医一起守着皇上。”
“曌答应,你也在旁边守着吧,皇上现在习惯您的伺候,换其他人不一定成。”
“好。”
喂完药,沈嬛就完成了自己当前的任务,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偷偷地舒展手脚。
已经快要入夏,天气越来越热,因着宇文鉞染上了时疫,东稍间的门窗都没开,味道着实算不上好闻。
也不知道时疫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沈嬛忙活了大半天,一到自己平日里午睡的时间,眼里就有些沉重。
他眨眨眼睛,想把困意驱散一些。
忽然,就在沈嬛困乏的大脑有些迷糊的时候,东稍间里的太医突然大声喊着皇上。
沈嬛猛地惊醒,穿过太医跑到最前面,只见宇文鉞面色铁青,头扭在一边,嘴里吐着今儿早上刚刚喂下去的米油以及黑乎乎的汤药。
沈嬛连忙坐到床沿上,就着他偏头呕吐的姿势,将他头和肩颈抬到自己大腿上,一手在他后背拍着。
好一会儿,宇文鉞才吐完,糟污之物不仅弄脏了床铺,也把沈嬛大腿处的衣裳和掌着他下巴,以免他呛着的手弄得不能看。
乔甫面色严肃,对沈嬛道:“小主快些把身上的东西处理了,染上时疫之人的呕吐物和排泄物里面都带着病,一不小心就会中招。”
沈嬛知道,他点头,先把宇文鉞嘴巴下巴擦干净,让那个宫女把脏的床铺收走铺上新的:“接下来的交给乔太医了。”
然后走到围房那儿,特殊时期也没有人伺候,自己打了点水,把手上身上全都用热水洗一遍,擦上醋再冲一遍,才穿上衣服戴上面巾,再用布缠好手。
他回去的时候乔甫还在给宇文鉞号脉,安宁在旁边满面急色,问了好几句怎么样。
沈嬛没出声,走到旁边。
乔甫手从宇文鉞手腕上拿下,看了看他的眼睛和嘴巴,道:“药效开始起作用了,皇上额头上的热气明显降低了。”
“但是时疫最明显的呕吐和排泄症状现在还没得到明显的反馈,过半个时辰再看。”
听到他说这几天一直居高不下的发热居然有了降低,安宁欣慰得差点止不住跳起来,但听到后半段这股还没来得及体验的喜悦就被拦腰折断。
而龙床上的宇文鉞,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不睡着,听没听到这些话。
乔甫看到沈嬛来,道:“小主刚刚接触了皇上吐的东西,这两天要额外注意,一旦发现自己有发热胃寒,乏力拉肚子的迹象,一定要尽快告知臣。”
“至于皇上这儿,小主还是伺候着。”宫里现在没多少人了,想要找一个在这个时候能够尽心伺候皇上,并且不会生出其他事端的不容易。
毕竟沈嬛是后宫嫔妃,一身荣辱都系在皇上身上。
皇上若是出意外,那些有子嗣的妃嫔还可继续生活在宫里,等着自己儿子到离宫建府的年纪,跟自己儿子一起生活。
而像沈嬛这样低位的没有子嗣的妃嫔,最好的下场就是看守皇陵,或者剃发出家,为皇上祈福。
沈嬛自然没什么不答应的,这次怕来不及跑过去,他直接在龙床前的脚榻上放了一个垫子,再拿一床薄的小被子放那儿。
下晚又喂了一次药,换了两次衣服床铺,入了夜,沈嬛吃完东西,抱着膝盖坐到脚踏上。
东稍间里烛火通明,要不是屋里不好闻的气味和床上的宇文鉞,和他之前来的几次一样。
忽然,就在沈嬛下巴靠在膝盖上,想打个盹儿,床帐里传出声音:“沈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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