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绰您难道没发现自个儿最近老是一个人坐着发愣吗?”
沈嬛惊讶:“有吗?”
晴子道:“有!”
她这么说,沈嬛才想了想, 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总是忍不住把一件事往深了想, 一步,两步, 十步,百步。
从前那些没想的, 他都想。
以后要做的, 他也想。
晴子知道他发现了, 耸了耸肩:“奴婢没说错吧。”
她往沈嬛这边挨了挨, “奴婢知道, 你心里难受, 所以奴婢也不劝你不想,只是少想一点,有些事有些人,放在那儿才能出结果,这话还是你教奴婢的。”
沈嬛眼眸一动,突然笑了笑。
从决定进宫那天起,他就一直想着要怎么才能见到宇文鉞,要怎么样才能在宫里站稳脚跟,要怎么找陈妙仪和卢氏。
但是晴子的话提醒了他,一切都要水到渠成才是最好的。
宇文鉞能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到如今把朝堂揉捏成一言堂的帝王,绝不是单纯的美貌可以迷惑的。
就算可以迷惑一时,也不能迷惑一世,更别说借他的手去清除陈妙仪和卢氏。
还不如顺其自然,让船到桥头自然直。
沈嬛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跟晴子道:“我睡了。”
“这才对嘛,”晴子满意极了,她望着闭上眼睛的沈嬛,悄悄把手臂环到沈嬛肩膀上,虚虚地抱了他一下。
第二天,庵堂众人醒得早,宫女口中专门来教她们如何做的人来了。
是个老太监,他声音阴柔,对已经换好统一的庵堂众人道:“皇上有令,众位从今日起,就在大佛堂为懿仁皇太后念经祈福,念满七七四十九日才可算完。”
“这七七四十九日,众位不可随意出入慈宁宫,一旦被发现有什么其他的小心思小动作,立刻逐出宫去。”
老太监谅这些庵堂来的尼姑不敢坏事,说完话,让小太监们把成堆的经书和宣纸,以及香烛纸钱搬到大佛堂里。
所谓的念经祈福,不止念,还要抄,那些看着就让人害怕的空白宣纸就是让他们抄的。
哪儿都有偷懒耍滑的人,那些走在前头的搬着木鱼就去找显眼的位置。
而走在后头的不得不承担最累的活儿,抄写经书。
沈嬛抱着一叠崭新的纸,刚直起腰,突然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整个人扑到纸堆里,引得监督他们的老太监面色不善地看过来:“干什么呢,毛手毛脚地找不痛快呢!”
老太监在宫里,伺候着天下最尊贵的一群人,自然看不起这些无权无势的尼姑,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沈嬛连忙从纸堆里爬起来,扫了眼自己身后那双已经走到后边的脚,垂着头认错:“公公恕罪,小人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下摆,实在不是有意的。”
老太监背有些佝偻,身量本就比女子高些的沈嬛站着比他还高一点。
于是他看到了沈嬛的容貌,几乎冲出口的骂声哑在了喉咙里。
他深深地望着沈嬛,要转身,又回身回来,问沈嬛:“你是哪个地方的,法号叫什么?”
道绰不知道这个老太监怎么会问这么对,是不是自己以前进宫他见过自己。
但再怎么猜测,他也只能道:“小的是哨梁庵的,法号道绰。”
慧静刚才已经搬着几叠厚厚的纸过去,见他被老太监拦着问话,大步走过来。
沈嬛眼神跟她示意自己没事,让她稍安勿躁。
慧静这才稍稍安心,只是站在旁边动也不动。
听了沈嬛话的老太监不再说什么,只是对他说了句以后小心一点,迈着步子走出慈宁宫。
他一走,惠能和晴子连忙问沈嬛有没有事。
沈嬛摇头,重新把那叠纸拿起来,往刚才那双脚移动的方向看了看:“没什么,我以后小心一些就行。”
抱来的纸和经书全堆在靠墙的一边,几乎顶着大殿的顶。
除了个别人,被分派到抄写经书这个活儿的都不太高兴,脸上都有些其他的神色。
慧静就是其中一个,她忍不住用了点力,把笔墨纸砚放桌上:“这叫什么事儿,早知道就不来了,待在庵堂里还舒服些。”
惠能两只手臂一用力,厚厚的一叠纸放到她桌子旁边:“这些都是你的,不够我再找你拿。”
“这种时间你倒烂好心了,谁稀罕你拿的纸!”
“噗。”沈嬛被她们两个逗笑,特别是惠能,时不时特别真诚地做出一些气死人不偿命的事。
就像现在她拿纸给慧静,应该不是故意要慧静吃瘪,但效果比直接说还要强。
惠能看向他,砰地也给他拿了几叠:“够不够。”
沈嬛赶紧道:“够了够了。”
这些都是整张的宣纸,抄写之前还要先裁剪一下,一是方便书写,而方便后面的装订,要供奉给懿仁皇太后的,不能像给平常人家的那样散散地,看起来规矩平整才可。
殿内有暖盆,并不如何冷,沈嬛仔细研磨着墨,觉着差不多了便开始抄写。
从这日起,大佛堂里诵经声和香烛的味道就没一刻的歇停,抄写好的经书更是一摞摞地搬出去。
这日,沈嬛抄累了,刚撑起身小幅度地伸了伸懒腰,进宫第二天见过的那个老太君慢悠悠地走到他桌子旁边,看了看他抄好的一页佛经,眼睛一亮:“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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