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换上干燥的衣服,沈嬛把换下来的从太南谷穿出来的那身衣裳以及首饰收好,这些东西虽然来路肮脏, 但值不少银子, 或许能解决不少燃眉之急。
“施主,斋饭好了,你们现在用吗?”主仆两个刚收拾好,惠能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沈嬛打开门, 惠能站在外面。
他笑着对惠能道:“多谢师傅,请问素斋在哪里用?”
惠能回他:“我们庵堂人少, 除了捡来的两个孤女,只有九个人, 所以都在一起吃素斋, 两位施主若是不嫌弃,就跟我们一起用。”
“哪里会嫌弃, 能跟师傅们用斋我和婢子感激不尽。”
“那跟我来吧。”
惠能不是个多话的人,说完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等他们。
沈嬛觉得这个惠能倒是个敞亮的, 搞不来弯弯绕, 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也轻松得多。
沈嬛带着晴子跟上去, 与她肩并肩, 边走边随意地道:“我们过来的时候只看到这一个庵堂, 师傅们怎么会想到在这里定居。”
惠能声音粗莽,回他道:“我是三十多年前被庵主捡来的,那时候庵堂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听庵主说,这儿原来不是庵堂,是一座寻常人家的住处,后来这家人的儿子在盛京城里做了大买卖,就把宅子送给老庵主,一来给老庵主居住,二来让老庵主顺便照看照看房子。”
“后来,老庵主又救济了几个苦命的女子和两个孤女,就成了两位施主看到的庵堂。”
“那老庵主呢?”听起来,那个老庵主是个心善的人。
惠能眼神有些暗淡:“老庵主前年冬天感染了风寒,没熬过去,圆寂了。”
“抱歉,”沈嬛看得出惠能对那个老庵主很有感情,知晓自己无意间问到了别人的伤心事,向她表达自己的歉意。
惠能摇摇头:“老庵主去得很安详,施主不必道歉。”
“再者,于佛家之人而言,圆寂并非是终点。”
他们说着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前院的第二间厢房,厢房里砌了一台大灶,灶上放着一口大铁锅,锅里热气腾腾。
一张没有刷漆的长桌子放在厢房正中间,长凳子上坐满了人。
惠能带着沈嬛和晴子进去的时候,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他身上跑。
明明和所有人一样,穿的都是又肥又大,陈旧的灰色及脚棉袍,沈嬛却明亮得仿佛落在庵堂里的神仙妃子,白白的皮肤,水润的嘴唇,细细长长的身条,连带着灰色及脚棉袍也变成了稀罕物。
慧静对一个比她年纪大些的尼姑道:“庵主,这就是来我们庵堂住宿的沈施主和她的婢女,”又转过头对沈嬛说,“沈施主,这是我们庵堂的庵主,明光师太。”
“阿弥陀佛,”明光师太双手合十,口呼佛号,看起来慈眉善目。
沈嬛却不像以往,以貌取人,心里暗暗隔了一层,双手合十回礼:“多有叨扰,还望师太不嫌弃。”
“此事慧静已与我详细说过,听说沈施主是江南人士?”
“是。”
“那怎么会跑到盛京来探亲呢,江南与盛京相隔千里,又是大冷的天,沈施主的家人不怕路上艰险。”
这个明光师太可不是慧静那样好打发的,沈嬛斟酌着字词,神色哀戚地道,“不瞒师太,如果不是非跑这一趟不可,我一家也不会连年也不过就来。”
“家中老太爷一入冬就咳疾复发,身体一日虚过一日,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拖着一口气就想见见早些年嫁在盛京的小女儿。”
“我家夫君从小就孝顺,得知老父有这个念头,不顾风雪带着我从江南赶来盛京,不曾想,刚下官道,就被一伙贼人围住,拿了我们带着的财物还不算,还杀人灭口。”
“我夫君和家仆都惨遭贼人杀害,只我和这个婢子逃出来。”
沈嬛说得真切,明光师太心里那点疑虑也被打消。
她觉得,自己这次纯属多虑了,赶紧让惠能把沈嬛和晴子带过来坐下,亲手给沈嬛盛了一碗杂粮粥:“这里的都是苦命人,先吃些垫垫肚子。”
“谢师太。”沈嬛乖觉地接过碗,从竹筒里拿了双筷子。
庵堂里吃的不甚好,每个人都是一碗粗粗的玉米茬子和高粱米煮的杂粮粥以及不知道什么粮食做的黑黑的馒头。
有些拉嗓子,但很管饱。
沈嬛才喝了半碗粥和小半个馒头就吃不下。
那两个小女孩人小胃口不小,早早地就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吃了,眼睛不住地往沈嬛的碗里和手里看。
沈嬛对他们招招手,两个小女孩害羞地揉搓衣角,脸都红了。
但最后还是抵不过吃食的诱惑,走到沈嬛跟前。
沈嬛把碗里的粥还有馒头递给她们:“吃吧,我吃的时候有注意,不脏。”
明光师太看在眼里,道:“在这里,哪知道什么脏不脏的,能填饱肚子,把她们养大就算好的了。”
“前几年年景不好,农户丢娃娃是常有的事,要不是老庵主存了几口热米汤,她们两个都救不回来。”
沈嬛问她:“怎么不搬到离盛京近一些的地方去呢,那儿人家多,来烧香拜佛的也要多些。”
“搬到别处,住的地方就是一个大问题,在这里至少头上有瓦,脚下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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