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一看到他的眼睛,沈嬛就有头晕目眩之感,赶紧甩甩头清醒清醒。
道士手里的拂尘缠得更紧,目光从他脸上身上落到被小厮们按住的晴子那儿。
晴子一口唾沫吐到他道袍下摆:“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臭道士,不把别人家里搅得鸡犬不宁就不罢休,凭什么你们说明辉堂有邪祟就要来这里拿人!”
“好利的一张嘴。”怀庆子看着她,转头对沈嬛道,“太太,贫道看,您身边的这个丫鬟,就有被邪祟附身之相啊。”
“胡言乱语!”沈嬛奋力想挣脱手上的拂尘,却怎么也挣不开,反而身体越来越软,一下子跌倒,靠在吴氏身上。
吴氏紧紧抱着他,心急如焚:“你对我们太太做了什么!”
怀庆子对这些年老色衰的妇人可没有好脾性,看她把沈嬛抱得紧紧的,拿着拂尘的手一用力,将沈嬛往自己这边带。
吴氏死死抱着沈嬛不撒手,怀庆子不耐烦地借着衣袖的遮掩,往吴氏脸上吹了一些无色无味的粉末。
吴氏突然大叫,癫狂地抓着自己头发,冲向怀庆子。
卢氏最是知道明辉堂到底有没有问题,被突然生出变化的吴氏吓了一跳,往小厮堆里钻:“法师,她被邪祟附身了?”
“不错,印堂发黑,举止癫狂,也是邪祟附身之相。”
“那还请法师尽快驱邪!”卢氏双目瞪大,迫不及待。
怀庆子手上拂尘松开已经没有力气动弹的沈嬛,任他滑到地上,拿着摇铃轻轻摇动。
口流涎液,面目狰狞,完全看不出平日样子的吴氏一听到铃声,略微停顿了和春杏一般狂暴的大喊大叫,费劲地眨眨眼,往沈嬛那边摇摇晃晃地走去:“太……太,太太……”
沈嬛听到她的声音,睁着模糊的眼睛望向她。
吴氏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僵硬地伸出手,就像小时候捉迷藏找到他一样,想把他抱到怀里:“嬛……儿……乖,不……怕……”
突然,怀庆子在吴氏身边绕了几圈,血红的绳子将她捆紧。
被捆住的吴氏啊啊大叫,疯狂地想冲绳子里挣脱出来。
那副狂暴的样子,看得后院的人触目惊心。
卢氏在人堆里头问怀庆子:“法师,这老妇也要带回道观七七四十九日才可彻底灭杀吗?”
“不用,年老者被附身后活不了多久,只要把她们找个地方关押起来,等他们体内邪祟自爆就可。”
卢氏看着倒的倒,疯的疯的三人,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她舔了舔唇,道:“我们府上可不敢留着邪祟,难保她逃出来继续祸害其他人,不如……”
卢氏在后院里扫了一眼,突然眼前一亮:“就扔这口井里吧,左右也没人到后院汲水。”
在后门靠墙的位置,有口专门用来浇淋后院花草树木的水井。
被小厮押着的晴子嘴唇颤抖:“大娘她根本没有事,是你,是你让她变成这样的!”
“大娘,大娘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聒噪,”卢氏问怀庆子,“这个丫头呢,要不要也一起投了井。”
怀庆子摇头:“她和春杏一样,也要送到道观里。”
“既然这样,就听法师所言,你们几个,去把吴氏扔井里去。”
“是。”她叫到的几人都是在她身边做惯了这些事的,陈展那个外室和野种,都是他们操的手,抬着捆起来的吴氏就往井边走去。
晴子哭喊着,却挣不开几个小厮的按压。
沈嬛身体绵软,提不起一点力气,但是他很清醒。
他听到卢氏说的话,看到那几个人把吴氏抬起来走到井边,手扣着地砖爬过去:“奶娘,奶娘,不要。”
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有唇无声地开合。
突然,卢氏看到了沈嬛的样子,道:“差点忘了,咱们太太是吴氏奶大的,主仆情深,吴氏都要上路了,太太肯定很想送她一程的。”
“你们,去把太太带到井边,让她送送吴氏。”
——
滴答……
滴答……
水滴在地砖上,溅起一片寒凉。
被水滴溅到的沈嬛慢慢睁开眼睛,他控制不住四肢的颤抖,只能用手死死抱住膝盖,哆哆嗦嗦地望着四周:“奶娘,好冷啊,你在哪里?”
“晴子,晴子你在吗?”
空荡荡的房间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没有人应他。
沈嬛头痛欲裂,坐在地上好半天才从充满许多杂音的脑海里翻出一些事。
昨天,周兰来明辉堂,告诉他们卢氏勾结道士怀庆子,要害他们。
所以他和奶娘晴子收拾东西,准备从后门离开,但是被卢氏的人拦住……
那后来呢?
沈嬛狠狠锤了锤痛得几乎被劈成几瓣的头,眼睛神经质地晃来晃去,又慢慢想起来。
晴子让他和奶娘先走,自己被卢氏的人抓住,奶娘被那个道士说成邪祟,被投了井。
那口井井口太小,他们用棍棒生生把奶娘按进去,而他,被按在井口,亲眼看着水淹没奶娘的口鼻,看着她慢慢没了动静。
“砰!”手边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推倒在地,沈嬛连滚带爬,爬到门边,“开门,你们开门,我要去找奶娘,我要去找她。”
门被砸得哐哐作响,却没有一个人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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