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要讨他的茶喝,说明辉堂泡的茶跟其他院子的不一样。
……
“晴子,去找几个人,把这些桌椅板凳全部擦洗一遍,炕上床上的铺盖枕头也不要了,从柜子里拿新的。”
吴氏原本以为自己想多了,再荒唐也不至于这样。
一听到沈嬛的吩咐就证明自己心头那点猜想是对的,一样恶心而又怒不可揭:“畜牲玩意儿,也不怕死了下十八层地狱。”
沈嬛站着,裹着披风,等晴子叫人来把明辉堂重新清扫擦洗了一遍才住进去。
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这里这么冷清。
在落雪轩,吴夫人会带着几个丫鬟来找他谈天说地打马吊,每回都要玩到夜深才走。
在那儿,吴氏和晴子也比在这里自在。
躺在被窝里,沈嬛不像以前,躺下就能睡着,眼睛都闭痛了才有点睡意。
可刚睡下没多会儿,就听到吴氏轻轻叫他。
“太太……”
“太太该起床了……”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好像还早,怎么就起了?
吴氏把床帐捞起来用金鱼儿样式的帐勾挂好,再把用炭盆烘热的衣服拿过来:“宫里的人来传话,皇上今天就要驾临,要我们先准备着。”
“来这么早?”
天都还没亮哪,皇上这是怕人看到他长得什么样?
手揉了揉额头,沈嬛轻声嘀咕道:“进一次宫就够麻烦的了,现在麻烦他祖宗来了。”
一句话,好像把人带回了年初进宫给太后贺寿那会儿。
吴氏笑笑:“太太之前不说自己比皇上俊吗,今天咱们可以悄悄看看,到底是他俊,还是你俊。”
“奶娘还记着呢。”
“太太说的话,奶娘都不会忘。”吴氏就连他小时候的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还记得。
沈嬛穿好衣服,洗了脸擦了面脂:“那奶娘你今天要把我打扮得好看一点。”
“好,绝对比皇上还好看。”嘴上这么说,其实穿的还是昨天那身月牙白的夹袄和马面裙就完事儿了。
沈嬛匆匆吃了点东西,打着呵欠从明辉堂出发,还没到大门,就看到府里的人全都跟木头桩子似地站在那里,都伸长了脖子往长街上看。
特别是阎氏和陈实两口子,体积大,一眼就能看到的活招牌。
沈嬛走过去,叫阎氏:“且等着呢,现在还没动静,有得等。”
阎氏看到他,白白胖胖的脸上出现笑容,听他的话后,拢着袖子问他:“太太见过皇上吗?有多高?好不好看?”
沈嬛也拢着袖子,口中呵出的白气儿升腾:“官员命妇进宫,见的都是太后娘娘们,哪里能见到皇上。”
“不过,太后美貌,皇上定不会丑就是了。”
“还有,咱们这是妄议天子,是要被杀头的。”
“!”阎氏捂住脖子,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太太你还说给我听。”
“不是你在问的嘛,我只好满足满足你的好奇心了。”
白雾氤氲了他的眉眼,阎氏突然道:“太太这样就很好,多跟儿媳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整天呆在屋里闷得慌。 ”
陈实突然把大脑袋凑过来:“太太和你说什么呢?”
阎氏推开他比自己还大两圈的脸:“说你不听太太的话减减肥,刚刚来的路上还吃了三个肉包。”
在沈嬛面前打过包票的陈实不说话了,悄悄地把头缩回去。
沈嬛看着他们两口子,偏了偏头在她耳朵边道:“我计划着以后就不在府里住了,带着我那两个伺候的人搬到庄子上去,你们要是有什么想法,也一起搬过去,近一些好走动。”
“太太怎么说怎么好,反正老太爷一死,这府里住着也没什么意思。”
“就是不知道慧茹他爹什么想法。”
沈嬛早摸清他们两口子的调调了:“你拍板到事儿他有不允的,对了,”听她说起陈慧茹,沈嬛才想起来问问,“慧茹婚事怎么样了,有看好的儿郎吗?”
“还没呢,”说起这事阎氏愁得不行,“二爷看了好几个赴京赶考的考生,带她悄悄看过她都不喜欢,不是嫌人家长得不好看就是说才学一般,挑来挑去还是没着落,眼看着翻个年头就十七岁的大姑娘了,愁死个人。”
陈慧茹也在,梳着少女发髻,穿件琵琶襟的上袄和马面裙。
她从来都是骄傲的姑娘,沈嬛也不好说什么,只对阎氏道:“许是缘分还没到,多等些日子无妨的,总要她自己喜欢,过日子的是她。”
大房贾氏被大理寺抓去,缺了她,陈平和两个儿子儿媳以及重孙都在。
二房是阎氏陈实和陈慧茹。
三房的人最多,卢氏陈展以及三个儿子三个媳妇,重孙都有七八个。
沈嬛望着挨着大人的小小个儿,想,皇家的规矩,可真是比天还大。
突然,一阵整齐划一的几乎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两队青年太监将一卷长长的红地衣,从街的那头铺到陈府大门前,铺完,太监如来时一般瞬间褪去。
下一刻,身穿甲衣,腰佩利器的大内侍卫小跑着列于两边。
随着一声声击破冷气的禁鞭声,恢宏如白昼的光亮缓缓从红地衣的尽头移过来。
手提八角宫灯的宫女就像美丽的人偶,悄无声息地走在两侧,十六个体型高大的年轻太监抬着四角坠金铃的御辇缓缓而来,其后,则是高高的日月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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