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连悄悄地看了半天,也是沉默不语。
他走南闯北,见过的事儿多了去,他向来都能看到这个世界的复杂面。
他不知这件事是好还是坏。
也不知这到底算不算喜欢或是爱。
起码有一点,那个他还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人,明明可以直接对懵懂的祁知年强取豪夺,那人却没有,甚至愿意花这么多心思在祁知年身上。
那么于祁知年而言,至少算是一种幸运吧?
祁小白兔就是这么被大灰狼给骗得主动留在窝里的。
祁知年决定留下后,程渠下山去家里帮他传消息,还是按朋友那套来说,范嬷嬷如今已知道他是和祁淮在一起,倒是很放心。
其实范嬷嬷不想去江南,还是那句话,她与姜七娘如何都是行的,在哪里都能过,祁知年不该过这样的日子。
国公爷既然是这么好的人,为何还要避开跑去江南?
在范嬷嬷看来,如国公爷这般的性子,哪怕是知道祁知年的真实身份,也绝不会怪他。
他们小郎君就该好好读书,将来有了出息,好叫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想攀也攀不上。
范嬷嬷请程渠带话,叫祁知年放心,家里都有她呢!
祁知年听了这话,心中更是苦涩,他当然知道范嬷嬷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范嬷嬷根本不想离开。走肯定是要走的,却也不能是眼下,坦白更要坦白,更不能是此时,祁淮身体不好,他怎能这时候说?那不是雪上加霜吗?
他打算这些天好好照顾生病的祁淮,待祁淮身子养好后,他再坦白。
坦白后,祁淮应当也不会想要再见他吧。
那样,他就能带着娘亲和范嬷嬷一起走了。
而他,也多了这么几天与祁淮每日相处的机会,已是上天恩赐。
装病也是有限度的。
祁淮再享受被小家伙哄着喂药喝,也不能装一辈子的病,再者,享受被关爱是偶尔生起的情绪,本质上,他还是更喜欢由自己来照顾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于是半个月内,祁淮的病果然慢慢地“好”了起来。
祁知年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心情也放松不少,虽然离分别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但是祁淮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嘛!
决定留下后,祁知年起初还有些忐忑呢,毕竟头一回与祁淮住在一起,还要住最少半个月,他还要近身照顾祁淮,他有点不知该如何和祁淮相处。
哪料,这半个月却是过得飞快。
祁淮知道祁知年近来跟黄连学医,便叫人找来不少医书给他看,常常是两人一起看书,也不怎么说话。
祁知年偶尔抬头,祁淮有所察觉,也会看他,对他笑一笑,或是叫人给他上好吃的点心与茶。
祁知年便会生起一种错觉,仿佛他已经与祁淮如这般度过许多个日子。
想象中的忐忑与尴尬根本就从未出现过,反而给他一种极为窝心的踏实感。
有次两人又都在看书,祁淮看杂书,祁知年看医书,看着看着,福至心灵,他问祁淮:“我看市面上许多医书,唯有文字说明,对于更多感兴趣的人而言,还是没法认识这些草药,不知可否将那些草药画出来,这样印出来的书,不就能帮助更多人认识草药?”
祁淮认为这是个可以捆住小家伙的好方法,立即便笑道:“这主意不错,你不若现下就画了试试,我找人给你印书。”
“呃,我是说别人,不是说我自己……”
“为何不能是你自己?”
“我,我,我不认识那么多草药啊,而且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画这些的……”
祁淮当下就放下书起身:“我这里便有一个药圃,里头应该是种着不少草药,走,去瞧瞧。”
他直接伸手给祁知年。
祁知年哪里再还有其他心思了,看看祁淮的手,却是迟迟没有伸过去,祁淮不耐烦地直接拉起他的手紧紧包在手心,拉着人出门。
祁知年被拉着往外走,看着面前祁淮的背影,心中好甜好欢喜。
偏偏又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祁淮拉着他去到药圃,其实这个庄子里不仅有药圃,还有菜园子,都是很多年前祁淮叫人建了玩的,没想到十多年过去,还挺有规模,正值大地回春,药圃一派欣欣向荣,祁知年一到那里眼睛就亮了。
他虽在药铺子里已经见过很多草药,可那些都是已经晒干制成药的,这样生长状态中的草药他也是头一回见。
他简直就想扎在药圃里不想走了。
祁淮看着很自得,觉得自己这个法子确实好,他还叫人去移植更多种类的草药回来,保证祁知年永远画不完。
那样,小家伙也就永远跑不了。
正好祁淮还在“恢复期”,祁淮就天天陪祁知年过来画草药。
药圃旁还临时建了个小茅草亭子,他们俩就在这亭子里休息、画画,自小到大,这或许也是祁淮最悠闲的时候。
祁知年站在药圃边,观察过细节,又画好一幅,献宝地送到亭子里给祁淮看,眼巴巴地问:“这幅可还要改?”
画得再好不过,但祁淮就喜欢看小家伙眼巴巴担心的模样,故意多看了会儿。
“哎呀!你怎么跑来了!”祁知年却是忽然蹦出去。
祁淮一看,是那头小鹿跑进药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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