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平“咔吧”一下捏开个瓜子壳:“醒醒,老兄,天还没黑呢。”
“那就不提那些远的。”余尝好脾气地一笑,“眼下这情况,除了跟我合作,你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奚平透过面具与他对视片刻,两人像两只老于算计的魑魅,又棋逢对手又默契,迅速在讨价还价中敲定了一应细节。
百乱之地——
常钧也是个不上进的怪胎,平时除了爱打听消息,就是喜好摆弄些奇技淫巧的玩意。身在鸟不拉屎的南矿,什么时髦也不落下,时兴什么新鲜物件都得弄一件来玩,此时手里正好有一辆蒸汽车。
俩人谁也没敢御剑,坐着常钧的蒸汽车往北边开。
常钧问道:“子明,你怎么打算的?”
姚启毫不犹豫道:“去玄隐山。”
常钧从车上的小镜里看了他一眼:“找士庸?找不到吧,内门森严……”
姚启目光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前方,不怎么熟练地做出决断:“我们回潜修寺,找苏长老和罗师兄。”
临下山时,苏准说过,将来在外面无所适从时,就可以回潜修寺。潜修寺是大宛每个修士的起点,要是没地方好去,不如回来……单独对他说的,仿佛那时候就看清了他迷茫的前路。
罗师兄……罗师兄说他根本不是做修士的料,说得真对啊。
常钧犹豫了一下:“罗师兄姑且不论,我可是听小道消息说了,苏长老与支将军私交很好……我是无所谓,我们家就是小门小户,祖上有几个在潜修寺打杂的前辈而已,谁跟谁斗都轮不着我们站边,你呢——你姐毕竟……”
“嫁给了大姓。”姚启轻声道。“可我——我们既不姓张,也不姓周。”
依他的出身,如果是凡人,大概还能被家里安排个不错的老婆,玄门却是不可能有女修会下嫁他的。他根本不会有子孙后代,“姚”这个姓根本传不下去。
他只是大家族随手布局在某一处,需要的时候临时用一下就报废的蹩脚工具。
姚启不知是什么滋味地一笑:“其实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
常钧叹了口气:“坐稳。”
百乱之地没有大车道,地上都是泥坑,一下雨就“星罗棋布”。蒸汽车陡然加速,一瘸一拐地连蹿带蹦,喷的蒸汽都跟噎住了似的。
突然,那车被一块大石头卡飞的时候,有灵光一闪,车身登时凝固在了半空。
直到车不往下落了,半仙的灵感才被触动……已经来不及了。
七八条黑影从周围冲出来,团团将那卡在半空中的蒸汽车围住,全是筑基以上——全是邪祟。
姚启和常钧像两只被猛兽盯上的羊羔,一动也不敢动。
一个黑衣邪祟走上前,拉了拉蒸汽车门,不得要领,遂使蛮力一把将那车门卸了下来,朝车上两人一笑:“两位大人哪里去?我家主人有请。”
说着一勾手指,姚启身上的咫尺飞了出去,之前擦去的信一封一封地在那降格仙器上闪现,直到对方翻到最后一张:“哟,姚大人这还有封信还没回呢。”
咫尺上自动浮现出姚启的字迹,唯唯诺诺地将皇后的要求全应下。
随后两个黑衣人出列,分别将一团东西糊在了自己脸上,身形五官缓缓扭曲,变成了姚启和常钧的模样,连筑基的修为也压住了。
陆吾横行十年,他们那叫人恨得牙根痒痒的“灵相面具”早就传遍了大陆,林炽亲造的灵相面具能蒙蔽升灵、甚至更厉害的眼,别人仿不出来,但趁乱浑水摸鱼不难。
片刻后,神不知鬼不觉逃出南矿的“姚启”和“常钧”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了。
余尝跟太岁纠缠了一整天,两人连机锋再斗嘴,一番口舌上的较量简直让人心力交瘁。从陶县离开的时候,余尝脸上简直带了点憔悴的意味。
刚一走出禁灵之地,他就接到了仙器传信——来自百乱之地的某个“合伙人”对他说道:“已混入南矿。”
“永结盟约……”余尝冷冷地笑了一下,将仙器灵光掐灭,灵感察觉到有在陶县外圈巡逻的麒麟卫靠近,便不慌不忙地融进了影子里。
太岁,奚平——
南海一役,余尝对此人之恨几乎超过了对当年的余家湾,不死不休。
太岁狡猾,但终究不过是个升灵,如果没有了他背后的蝉蜕剑修,他算什么?
而对于玄隐山那位一出世就弹压三十六峰的剑修蝉蜕来说,这会儿有威胁的只有北历,支修不会想不到,眼下必定已经派人去同北历和谈。
让他们谈崩一点也不难,把南矿的水搅浑就行。
奚平自暴自弃似的,扔了前辈高人的架子,翘着二郎腿,坐在小院里,把赵檎丹给年纪小的女学生准备的花生瓜子都嗑完了。然后在大小姐惊奇的注视下,他若无其事地一拍碎屑:“放来听听,怎么样?”
赵檎丹便打开了一个石凳,从石凳胖胖的肚子里取出一台怪模怪样的机器,摆弄片刻,机器“吱呀吱呀”地转了起来,里面传出余尝的声音。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凭什么那些废物要千秋万代地做我们头上的天……”
赵檎丹听了一会儿:”这东西比我想象得清楚啊——怎么,太岁,你觉得此人不可信?“
“可信,”奚平道,“他百分之百想利用完就弄死我。唉……说来都是我的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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