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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庭“呛啷”一声出鞘,还没从林宗仪殒落中回过神来的章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便见支修猛地将照庭钉入地下。
    剑身上似有枝叶闪过,随后,四方修补地脉的铭文渐次汇聚过来,顺着剑身探入地下。
    此时黑龙影已经毫无反抗余地,被亿万人的神识按进了地下,支修留在舆图里的神识与真身相接。
    舆图中,骑着因果兽奔波在大宛各地的人间行走们眼前亮了起来,一道柔和的白光沿着地脉飞来,指向金平方向。因果兽好像不用吩咐就明白了什么,撒欢似的,它用众多分身,蹦蹦跳跳地载着蓝衣们沿着光跑了出去。
    庞戬只觉自己好像飞奔在一条灯带上,融融的白光缠在他身边,盯着看也不至于晃眼,只是因果兽移动太快,他有点看不清。那白光里,无数张人脸从他眼前一闪而过,铜墙铁壁似的镇着黑龙。
    他那双破障的眼依稀看到了人群后面,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庞戬觉得那白光将舆图的边缘照得模糊了。
    形如闪电的因果兽一个接一个地将人间行走们送回金平,停在金平那棵在龙脉破口上打了个结的转生木树下,因果兽的分身恋恋不舍地将背上的蓝衣们放下,回归本体。
    那棵顶天立地的转生木周围,有一圈带着剑意的铭文,穿过去就能回到人间。
    庞戬作为总督,虽到得早,却没有立刻上去,他守在那圈铭文边,等手下同僚们都走了,才转身往“灯火通明”的舆图里看了一眼。
    因果兽撒娇似的叼住了他的衣角,大脑袋轻轻一顶,把庞戬撞个趔趄。
    “好了好了,”庞戬拍拍它,“近来不太平,等闲了去壁画里,我给你梳毛。”
    因果兽闻言哼唧了一声,这才不甘不愿地松了嘴,一直目送他走。庞戬心里忽然有点难受,只觉那巨象一般大的身体孤独地站在空旷的舆图里,看起来寂寞极了。
    说因果兽是“书画中行”,其实只是宛人穷讲究的臭毛病,它压根没那么多事。蓝衣们忙起来召唤因果兽,都是随手拿碳棒在墙上画条线,还不如野生青苔长得别致,与其说要“书画”,不如说,它要的是人迹。
    庞戬忽然想:舆图拓本是地上人能触碰到舆图本体的“桥”,“人迹”仿佛就是因果兽的“拓本”,能把独守黑暗地下的圣兽带出去看一看天光。
    南圣当年封舆图、将因果兽放在里面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不要耽搁了。”这时,赶回来的闻斐落在他身侧,“此地不宜久留。”
    话音没落,他便将庞戬一推,两人一起没入铭文。紧接着,奚平从转生木树身里走出来。
    因果兽作为圣兽,从来是又可靠又威武,这辈子“丢兽”都是因为这小子,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先圣座下圣兽英勇无畏,一点也不怕区区升灵,趁别人都走了,它俯身蓄力,打算跟这混蛋后辈好好干一仗。然而纵身扑过去的时候,它忽然从奚平身上嗅到了什么气息,因果兽猛地刹住脚步,呲出的牙缩了回去,好一会儿,它不情不愿地喷出口气,背对奚平做了个刨坑埋屎的侮辱性动作,跑了。
    奚平捻散了准备“打狗”的符咒,笼罩在他身上的剑光卷了回去,重新撤回他灵台,变回有一点破损的断剑残片。
    奚平叹了口气:“师父,我就算剑不太行,该会的也都会……不单挑蝉蜕问题都不大,您其实不用……”
    再照看我了。
    支修“嘘”了一声打断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道:“我知道……但是雪山上太冷了。”
    奚平一愣。
    支修:“把人送走,快回来吧。”
    此时舆图已经完全安静了,奚平将神识沉入转生木,修士们的神识已经自行撤走,他便像引江流一样,将凡人们挨个从转生木中送出去。身在人潮里,奚平轻车熟路地穿过了无数人的悲欢,他本想道谢,转念又觉得多此一举,遂没有开口,只沉默地拨响了太岁琴——弹了一首贺秋收的乡野小调。
    他年少时游历,偶然在沽州听一个车夫唱过一次。
    舆图中,沽州附近立刻起了回音。
    “不对……”
    “跑调啦……”
    回音里千万个声音同时说着,然后许多人为了纠正他,一人唱了一支不同的调给他,奚平也不知道原版应该是什么样的,太岁琴跟着东跑西颠了几段,越发荒腔走板。
    有人听急了,有人听笑了。
    然后那些声音渐渐远了,被他轻柔地托回人间。
    至此,奚平终于清晰地将整个舆图尽收眼底,可是一眼扫过去,他却愣住了——人都走了,那融融的光却没消散,地脉中的封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化,舆图的边缘好像正在那光里融化,舆图和地脉好像在慢慢融合!
    奚平一惊:这意味着什么?
    地脉是灵山的“经脉”,那张牙舞爪的黑龙影刚才好像想把灵山吸干来着,好不容易把它降伏了,要是它跟地脉融为一体……那岂不是给它往灵山上插了根吸水的秸秆?
    奚平忙将神识放出去,在地面和舆图里分头查看,此时涌动的灵气已经恢复了常态,缓缓地随着地脉和灵风散往各地,没像他担心的那样被黑龙吸走,黑龙影好像“死”了。
    “士庸,先出来。”支修道,“我稍后与你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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