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385页
    禁了灵,意味着谁也不用再提防对方暗藏的神通,陶县治安好了,整个县城就成了个大号的“野狐乡”,吸引了大批见不得光的修士。仙尊们在外面都是大把地嗑灵石,进来以后行走坐卧都不方便,自然要人伺候。这些人根本不把吃穿用度花的银钱当回事,一掷千金,商贩们全活了,甚至吸引了大量外来行商。
    剧变当然也和外界脱不开关系——
    林炽为了给他的导灵金平账,会在奚平时时提醒下,交一些东西掩人耳目。其中就包括他前些年改良的仿金术。
    熔金炉的灵石耗损一下降了四成下去,镀月金产量飙升,质量反而更好。
    点金手从漫长的自闭中“活”过来,点燃了镀月峰上的炉火,也仿佛点燃了天下的“匠心”。民间能工巧匠热情空前高涨,很快用新版的镀月金改良了采矿设备,以前不知道的铁、煤……各种资源扎堆出世,又反过来推动了民间冶铁技术。
    林炽随手搪塞个东西,丢出去就不管了,谁知一石激起千层浪。新版镀月金面世的第二年,凡间出了可以完全代替镀月金做蒸汽机的凡铁。
    这意味着,凡间工业可以不必再依赖灵石,自己循环发展了。
    只要能省灵石,仙山与各国朝廷就都会鼎力支持。林立的工厂从金平南郊“传染”到了最保守的北历燕宁。
    至于河水臭不臭、雾气会不会把鼻孔熏黑……嗐,管他呢,避尘符不过是开窍级的入门符咒。
    大蒸汽时代在仙与凡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悄然拉开帷幕,到处都在大兴土木。
    一座大桥横在峡江上,巍峨如帝都城墙,两头各有官兵把守,查验通关文牒。
    桥上完全用凡铁搭建的腾云蛟轨道反着刺眼的光,一天两趟,从渝州直通陶县。
    陶二奶奶的愿望实现了。
    周楹本来不同意往陶县通腾云蛟,因为陶县是奚平的保护,一个禁灵之地,本来就八百万双眼睛盯着,时局已经够乱了,交通再发达,岂不是更鱼龙混杂?他主张将陶县治成个铁桶,备上百年的物资,搭个能自给自足的生产系统,再把地底下挖空了塞满军火,谁来把谁点成炮仗。
    奚平足足磨了他半年,死缠烂打,每次不管说个什么事,最后都会绕到腾云蛟上来。
    周楹烦死了,一度不想跟他说话,奚平就专挑半夜三更跑去给他三哥弹小曲,朗读新鲜出炉的花边草纸。于是周楹不知从哪找来一打上古迷幻阵,下在各种防不胜防之处,专门把奚平的神识逮去关小黑屋,再派一堆正在恶补文法的开明修士冲他“嗡嗡”念书。
    哥俩斗智斗勇好几个回合,没分高下,身心俱疲,最后因奚平一句“三哥,海啸翻天的时候,鲲鹏不敢乱动,大厦也有倾覆之危,无惧风浪者只有风浪,你自己就是风浪,难道让我做沙堡”而休战。双方各自退了一步:开明与陆吾暗中推动了宛楚铁路,同时,周楹也确实将驻军地下挖空了,塞满了军火。
    就这样,陶县成了整个中原地区最重要枢纽之一。
    这当年困窘得要三岳施粥、险些断子绝孙的穷乡僻壤,一下成了中原重镇,人口暴涨,地价上天,陶二奶奶都能将小客栈托付给养子,靠收租安度晚年了。
    奚平穿过陶县大道两边成排的转生木,与“叮当”乱响的有轨车擦肩而过。
    报童沿街一路小跑,混在嘈杂的人声与车声里,那声浪如沸,却好似都与他没什么瓜葛。
    他钻进小巷,从“崔余甘”小院里栽种的一棵转生木树苗里走出来——老光棍崔余甘几年前终于走了狗屎运,发了笔小财,赶在陶县房价飙升前安了个家。邻居都知道他人不坏,但不着调,常年在外面浪,遇到坎了才惨兮兮地回来小住。
    太岁琴一响会惊动全县,奚平没有碰,只是从墙上摘下布满尘灰的胡琴,拉出一声长叹。
    胡琴受了潮走调,他也不调,呕哑嘲哳处像发不出的郁结,喧哗得寂寞难言。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侯爷老了,祖母没了,他那还是幼时见过的姑母也没了。入殓的华服下,是同寻常老妪一样的苍颜白发,他想不起她以前是什么样子,只干巴巴地剩下个“像仙女一样”的形容,无凭无据。
    若他没入玄门,想必也该有妻有儿,被光阴雕琢得面目全非了。
    他一路粉身碎骨,挣到了九霄云上,看似将生老病死远远甩在身后。然而湮灭与死亡的阴云散了,却也无处不在。
    于长生的修士而言,无常可不就是那无处不在的“死”吗?
    奚平一时手抖,弦子竟崩断了一根,没有灵气护体,给他抽了条红印。便听见门口传来陶二奶奶依旧嘹亮的嗓门:“哟,老崔,又在哪受了情伤回来治了?”
    奚平强行定下心神,吐出一口浊气,心想民间传说果然不可尽信,什么“弦断就是有知音”……扯淡。
    崔余甘的妆还没上,奚平就冷着脸冲外面喊了一嗓子:“您老可别探头,我没穿衣服,长针眼不管!”
    陶二奶奶“呸”了一声:“不要脸的东西。”
    奚平失笑,心里郁愤稍减,正要去拿易容匣,便听陶二奶奶在门口道:“今日你这胡琴嚎得不像让女人甩了,干什么去了?”
    奚平顿了顿,回道:“奔丧。”
    “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