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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汝成顿了顿,又补充道:所言之事虚虚实实。
    那太岁一会说自己老树成精,一会说自己见过阿花。见过阿花,那就应该是渝州的树了,渝州的树怎会讲高贵的金平官话?按那太岁所说,他在神像里一直沉睡,只偶尔被蛇王的供奉弄醒,他那一口地道的杂交话又是打哪学来的?
    太岁头一次跟他说话时,虽然骂骂咧咧的,口音一直串,但总体挺正常,讲道理能沟通,还救了他小命。后来突然不说话了,徐汝成为了弄清它是怎么回事,每天学着蛇王烧香参拜——正好野狐乡大集快到了,一年一度的大盛会,各路邪祟都会来这交易,按常理真蛇王也会没完没了地烧香求保佑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天半夜,真让他把太岁“拜”醒了。
    然而这一次,那太岁却不知怎的极其暴躁,只喷了他一个“滚”字,杀意几乎从木头里透出来。
    徐汝成想了想,又写了一句:行事乖张,喜怒无常。
    然而他笔迹尚未落停,信上的字忽然一个也没剩,大风卷过似的消失了。
    太岁不知为什么有些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在给谁通风报讯?”
    第72章 不平蝉(六)
    这就好比是偷偷告诉别人“此地有鬼”,然后对方一回头,露出张鬼脸,并问他“哪呢”。
    要不是徐汝成年轻力壮,心脏能当场震裂开。
    他全身的血往四肢呲出去,肝胆拔凉,瞳孔都放大了,却听那太岁用异常疲倦的声音说道:“开窍级的仙器上不能写修为比你高的人名,没人教过你吗?”
    徐汝成当然知道,可陆吾的通讯仙器虽然只是开窍级,却做过特殊的铭文处理,或许比不上“问天”,但只要不是离太近,连升灵修士的大名都可以直接谈。那太岁却能轻易窥见,甚至招呼都不打一声地直接抹去他写的字,这得是什么修为?
    徐汝成闻所未闻。
    而且他天天又烧香又叫人,太岁几乎不给他一点回音——不是听见了不想搭理他,是那转生木神像本身就像死了一样,神识似乎根本不在里面,他这才放松了警惕。
    谁知道这邪神有什么毛病似的,当面怎么叫也叫不来,背后一议论就来!
    而且这会儿太岁神像根本不在他身边,邪神是附在哪说话的?他能无处不在吗?
    这样神鬼莫测的存在,看蛇王不顺眼,怎么不早动手除掉那邪祟?
    “晚辈无意冒犯,”徐汝成谨慎地回道,“只是晚辈见识短浅,有不少疑问,前辈那日一见之后就神隐,实在没办法才想跟同僚讨教,不知犯了前辈忌讳,多有得罪。我以后不经允许,绝不会再同别人提起一个字。”
    太岁好半天没吭声,然后他恹恹地“嗯”了一声:“说也没事,反正你说不出来。”
    徐汝成心里一动:什么叫“说不出来”?
    怎么这太岁还能直接封他的嘴?
    但他敏锐地感觉到对方没动怒,话音里那种迟缓和爱答不理不像起床气,倒有种筋疲力尽式的虚弱感。
    太岁又沉默了半晌,声音比方才清楚些:“喜怒无常从何说起的?我上次不是冲你。”
    那是冲谁?这还有谁?
    徐汝成正待要问,忽然灵感一动,捕捉到了微弱的脚步声,只好暂时按捺住。过了一会儿,烟云柳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在门口一亮相,就朝他露出个风情万种的笑容,又把徐汝成风情出一身鸡皮疙瘩。
    烟云柳略微捏着小嗓,柔声道:“仙尊,该换药了。”
    “放那,”徐汝成看他就别扭,憋出蛇王那破锣似的嗓子,冷冷地说道,“你出去。”
    烟云柳笑容一顿,不敢再说什么,只好一扭八道弯地行了个礼,磨磨蹭蹭地往外撤。
    徐汝成正看着烟云柳纳闷:人身上有这么多可以打弯的地方么?
    便听太岁猝不及防地说道:“他早看出你是冒牌货了。”
    徐汝成:“……”
    他心里“咯噔”一下,恐怕自己迟早得让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邪神吓死。
    徐汝成下意识地脱口道:“你站住。”
    烟云柳僵硬地停下了脚步,徐汝成目光一沉,见那男旦腿颤得隔着衣袍都能看出来——他在害怕。
    太岁又道:“你自己算算,来了多少日子了?这么长时间既不用他,也不打他,还不把他送人,你对劲吗?”
    徐汝成心说这都什么人,不挨折辱就觉得不对劲,便压着嗓子问道:“你哆嗦什么?”
    他不问还好,一开口,烟云柳腿一软,直接跪下了。他膝盖重重地在石板上撞了一下,撞得徐汝成也跟着一阵心惊肉跳。徐汝成怕他乱出声,忙一道符咒封住他的嘴,将他五花大绑起来,烟云柳两眼一翻,厥过去了。
    太岁道:“烟云柳身上几天不带伤,蛇王身边那几个邪祟心腹也会觉得不寻常,你要是还有同伙,我看不如将他们一并处理了。”
    徐汝成一愣,对方说“邪祟”一词的时候,语气自然得简直像个天机阁的人间行走,可是与此同时,他嘴里杀几个人又好像比杀鸡还简单,听得徐汝成这良民出身的修士后脊梁骨冒冷气。
    太岁话音一转:“不过烟云柳可以留,给他口饭吃,他不会出卖你。”
    “此乃邪祟豢养的妖人,”徐汝成立起眉,低头打量着烟云柳,“此人分明也是七尺男儿,偏要以色侍人,柔佞谄媚,不孝不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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