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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影?
    ——是谁?
    龙荧拼命睁大眼睛,试图将那人看真切些。
    是一个长发男人。
    白衣,也可能不是白衣,是被浓烈的雾染白了。
    冷风吹起那人如瀑的长发,龙荧看不清他的眉眼,只觉得他整个人好似一幅画,是仙人图,似真似幻,缥缥缈缈。
    龙荧呆住,怀疑先前喝下去的半碗“安神水”发挥作用了,否则他眼前怎会出现幻觉?
    可他怎么会幻想出一个神仙来救自己呢?
    他从不求神拜佛。
    整整十五年,神佛未曾对他仁慈过。
    龙荧眨了眨眼,咳出一口血。
    那幅“仙人图”竟然动了,还会说话:“谁家的孩子,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
    那人说话带有一种微妙的口音,很陌生,但腔调好听。
    其实十五岁已经不能算是“孩子”了,龙荧只是常年吃不饱饭,身体没长开,看起来小。
    那人却把他当作小孩子对待,走到他面前,似乎不嫌他身上的血和土脏,先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口,然后竟然把手伸进冰水里,从中抱起了他。
    冷风霎时沉寂,龙荧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不是幻觉吗?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神仙?
    龙荧呆了又呆,连疼痛都忘记了。
    他被那人紧紧抱着,脸颊贴着对方温热的心口,他有些怕,生怕反应太大惊醒美梦,可他无法不呼吸,轻轻一吸气,就嗅到了一种霜雪般冷冽的气息,那似乎是一股幽微的香,又似乎是错觉……
    龙荧热泪盈眶,一时间分不清虚幻和真实,他颤抖着抓住对方的衣袖,使出濒死时全部力气,哀求道:“别走……”
    “什么?”
    “我等了你六年,别走,求你,别走……”
    “……”
    然而,他的哀求不顶用,眼前又开始模糊了,仿佛梦醒一般,他的神仙化作一片云,随风飘远了。
    他摔回冰冷的河水里,发了一个漫长的呆,好像真的已经死了,唯有眼泪无声地流:“别走,别走,别走……”
    别走。
    别走。
    ……
    “别走——!”
    龙荧猛然惊醒,失手打翻了床头的瓷碗,“哗”一声清响,惊动了帐外的侍卫。
    “龙左使,您怎么了?!”侍卫匆匆赶来,单膝跪在门口,没敢上前,也没敢掌灯。
    一片漆黑之中,龙荧坐在床上,雕像般一动不动。
    他足足过了一刻钟才清醒过来——原来是梦。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绝望等死的小孩,可六年前的旧事和旧人竟然又入了他的梦。
    “我无碍……退下吧。”龙荧摆了摆手。
    侍卫闻言,在他的默许下悄无声息地收拾了碎碗,刚退出帐外,突然又被龙荧叫住:“等等。”
    这位不知做了什么噩梦夜半惊醒的白龙左使,忽然披衣下床,亲手点上了灯。
    帐内赫然一亮。
    侍卫回身重新跪下,谨慎地看了他一眼。
    龙荧的脸色和平常一样,冷漠得不近人情,又很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但他越是平静,越令人胆颤。
    飞光殿等级森严,据说,这位白龙左使是殿主亲手提拔上来的,出身相当不凡。
    传闻一出,众人不解:能有多不凡?莫非他是上城区四大世家的公子?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世家子嗣凋零,断不可能把后代送进危机重重的飞光殿。
    除此以外,好像没有更尊贵的身份了。
    侍卫用眼角余光小心地看了看龙荧,只见龙左使默然走到案前,垂手而立。
    他似乎是个天生的“上等人”,与泥地里苦苦挣扎的凡夫俗子们不一样,他高挑,容色摄人,玉树临风,如果忽略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杀气,甚至可以夸一句“翩翩佳公子”。
    这样的人……
    侍卫冷不丁想不起之前听到的秘闻。
    据说,殿主的小女儿妙龄待嫁,看上了白龙左使。
    此流言虽无依据,但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若是没点缘由,龙荧这么年轻,怎么配得上左使的高位?
    ——莫非真是靠裙带关系?
    侍卫心里生出些微妙的好奇来,同时又对龙荧十分惧怕——他是见识过龙左使雷厉风行手段的。
    侍卫跪得低了些。
    龙荧被一场惊梦扰得心神不定,没留意身边人的反应。
    他借着烛火微光,摊开桌案上的地图,说道:“埋伏在荒林的人手,都安排妥当了?”
    侍卫连忙道:“是,一切均已办妥,只等时辰一到,我们便将‘荒火’的人一网打尽!”
    “……”
    龙荧不置可否,又道:“‘安神水’备好了么?”
    侍卫的头更低了:“备好了,两箱,在帐外的物资车里。”
    “我去看看。”
    初冬,荒郊野岭上,夜色正浓稠。
    军帐外,一片望不见边际的黑雾静静地笼罩在大地之上,与漆黑的天穹融为一体,让人几乎忽略了它的存在。
    但黑雾下特有的压抑感挥之不去,龙荧一走出来就不禁皱起了眉——他隐隐觉得,这两年黑雾变得比以前更低了,压迫感日渐强烈,连风流动的速度似乎都在变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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