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时务者为俊杰。季柯从不做让自己吃亏的事。眼见丹阳已经直起身,眼中精光涌动,周身剑气环绕,树叶无风自动。季柯当即立断拉过摩罗那:“等下打起来你帮谁。”
阻止是不可能的,那么保护自己就尤为重要。
只想抱臂看戏的摩罗那:“?”
他想了想:“我没有义务要帮谁吧。”
“你当然有。”季柯一挑眉,笑得有些阴森,“就算离开魔界几百年,你也不该忘记忠诚是魔界中人天生具来的本性。”
……
身上纹着蓝色小花花的魔将思考了很久,很费解地拧起了眉头:“你要这么说的话,我自出生以来,生在王城之中,随赤灵王征战南北,受过大小伤无数,也曾全心护主。但从没听说过忠诚是什么。大王就算奢淫了点起码自身素养还是有的。”这位漂泊他方的旧客很自豪地一把拍上胸脯,掷地有声,“翻脸无情,才是我魔界本性!”
“……”
季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之一笑。“你说的对。”他说。然后一脚就把摩罗那踹了下去,冷冷道:“庆贺你不忘初心,这是本尊赏你的。”无情大礼包。
丹阳没有管身后两人细细碎碎讨论不知什么东西,他需要静心,对手是五个人,善布阵换法,他固然能以强攻破阵,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却非良计。耗敌一千,自损八百。不错,丹阳同公孙无昊想的一样,他也担心在动手之际,有人会在背后放冷箭。
丹阳一定要打这一场?不,他当然不需要硬和玄心宗的人动手,他确实是看不惯这种强取豪夺的修道行为,但却非爱管天下事的圣母之心。剑门门规之一是要兼济天下苍生,可如何将苍生置于心中而不失专一的剑意,丹阳至今未曾领悟。
逍遥子曾说:“阳儿,你虽好,心却如太华山上的石头一般坚硬,为师便很是担忧。”
背后是茫茫山脉,眼前是无极八卦图,图中是弟子上千。彼时丹阳和逍遥子并肩站在通神鼎前,闻言伸手划过剑锋,道:“太华山的石头脆弱如粉齑,抵不过惊鸿一剑光影。师父不必担忧,徒儿的心远胜它千百倍。”
逍遥子:“……”不,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丹阳伸出手,将把玩的爱剑化作虚影,收入掌中。这是他前日自神剑窟所得。每一位剑门弟子,到了合适的年纪,在合适的修行,都会亲自前往神剑窟,挑选与己相吸的灵剑。丹阳挑中惊鸿时,整座太华山都惊了三分。冰雪一夕消融,松柏傲然翠立,与之共贺。
山风吹乱了他尚未束起的长发。连风雪都不敢轻易惊扰他的凛冽剑意。“吾剑所指即为所护。”少年初具风姿,已难掩夺目光彩。
话说回当前。丹阳冷冷看了玄心宗一会,他正打算出手,一团人影却已滚下了树,顺便正好滚到玄心宗面前。公孙无昊立马率众人往后退了好几步。摩罗那长得就一副魔界中人的相貌,怎么瞧也不像个好人。公孙一甩拂尘,目光森然,断喝:“是你这个魔头坏我好事?”
摩罗那一时不查被暗算正着掉下树,心头正火旺,本想找找季柯麻烦,此刻听公孙无昊这么一说,成功被拉离了仇恨。长腿一跨,一脚踏在残断的树枝上,咔嚓一声,狞狠道:“关你们屁事!先闯老子的地盘还他妈会贼喊说贼了。看老子没动过手来尝鲜的吧!”
用词之粗俗精辟,一针见血。
公孙无昊倒抽一口冷气,当下连二话也不说,立时让弟子摆出玄花妙阵,他双袖一挥隐于弟子身后。天地玄妙,丹阳立时就察觉周身换了一个环境。
花瓣柔软,从天而降,连空气中也多了真实的芬芳。
一地的花海。
丹阳伸手接住纷扬洒下的花瓣,感受到它的柔软。他略有些小心地握拢,捏了捏它滑嫩的表面,又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哦!是甜的。大师兄的眼中顿时充满了新奇!不能怪他像个门外汉,太华山一年到头是冬天,只有最底边的山谷中会有些细细碎碎的小花。可是剑门都是男弟子,除了小师弟,是没人会去赏花的。
所以这种满天花雨的极富春天气息的景象,丹阳从未看到过。
而在那片花雨中,已没有了摩罗那,没有了玄心宗,也没有了季柯。
丹阳自树枝桠间站直了身,他一手扶上树杆,想了想,而后轻身飘下。
脚下是柔软的土地。
这个幻境,已足够真实。即便是不识货如丹阳,也能知道这个阵法足够精妙了。
如果是处在如此环境之下,或许确能令人放松警惕,沉浸其中,至于突然从脚下或周身四方蹿出个把敌人来,也果真令人防不胜防。丹阳这样想着,随便就一把捏住了斜刺里后方伸来的寒芒。他头也未回,只轻轻用力,就将指中剑尖碎成了点点星光,反洒出去。
不错,防不胜防的人,从未包括他。
玄心宗的人一击不中立马旋身退去,重又隐在花海之中,不,或许这不该叫花海,而是一片迷离幻境。每个人眼中,都有万千世界。丹阳眼中的不过是其中一个。
玄花妙阵中,丹阳长身当立,容颜清绝。但他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因为美人美景,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弱不禁风胜小鸡的人。
他难得能多想两次的,自然除了季柯,别无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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