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裴成碧不但没有不愿意,反而恨不得诸明宣能多给丹阳几颗。他来干什么,是来有求于人的,丹阳能活着回来当然是最好的局面了,若是受了伤,他怎么去渭水打架。
丹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里头滚出两颗泛着清香的棕色药丸。他取出其中一粒,拈在指间,递与钱小姐:“此药能化解世间一切厄气。你体内魔气不深,将它兑成水,一日三碗,连服三日,好生歇养,便可清除。”
季柯不满道:“喂……”说谁厄气。
但是消了魔气尚不够,小姐的病不能消除。
“这便看她造化。或许能连带治好也未可知。”丹阳谨慎地将瓷瓶收回怀中,对摩罗那道,“若她不好,你便再上丹门求药。裴成碧不让你进,你就打到他服为止。不是很简单?”
摩罗那怔了怔,眼中光芒一闪,虽身体被束,却哈哈大笑起来,浑身都散发出意气。
“说的不错。老子要借他救命药一用,还要他答允不成!”
丹阳来不是为了杀妖降魔,本来就是取玉皇贝,顺便瞧瞧钱小姐的。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丹阳便转向面色不善的钱员外:“令媛已无碍。钱员外答应我的事,是否也该兑现了。”
钱员外在那哼哼:“哪门子解决。”他梗着脖子,“我是不会让小女和这妖人在一起的。”
摩罗那冷哼一声,钱小姐黯然垂泪,丹阳却略略疑惑。
“关我什么事。”丹阳道,“你来客栈时,只是要我救你女儿性命。我救了。至于她是否要和这个魔头在一处,是你们的家事。你若伸手要我管……”他顿了顿,学起了季柯的话,“代价很大。你付不起。”
钱庭之:“……”
季柯趁他们没注意,偷偷和钱小姐如此如此这般那般的说了一通。钱小姐本正暗自神伤,闻得此话,眼角还带着泪花,面色却有些惊讶,犹疑道:“可以吗?”
季柯:“当然可以。”
丹阳虽未转头看他们,却眼角留意到这一幕。便听钱小姐道:“请父亲和母亲不要为难二位高人。我能活着已是万幸。至于摩罗那……我与他非一族中人,硬要在一起,也只叫他为难。待我好了后,便和他山长水远,各自为安吧。”
摩罗那登时浑身一抖,像被雷劈过一样!
他原本要反驳些什么,却叫季柯一瞪。虽然眼前青年除了脸之外和赤灵王并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长久以来的服从心仍旧叫摩罗那下意识闭了嘴。
既已失去反驳的机会,他便再没合适时机开口了。沉默半晌,只说:“也好。”
当年钱小姐跟着他从东到西,不嫌他冷脸相待,是他自己不珍惜。如今倒了个儿,可见世事终归是很平等的。曾经钱小姐如何失魂落魄,现下轮到他了。
摩罗那语带艰涩:“但我会治好你的。”
原本钱夫人已经准备好暴跳如雷,甚至将断了母女情份这样的话都憋在了喉咙口,不料钱小姐忽来此一出,四两拨千斤,竟叫她无话可说了!
季柯道:“如何了。这下二位总该满意?”他施施然掸了掸袖子,“行了。钱员外,还请移步,带我们前去取东西吧。”说着,季柯看向丹阳,提示道,“你是不是能把人放了?”
丹阳动了动手指,摩罗那就重获了自由。见他舒展筋骨那一瞬,丹阳明显看到钱小姐神情激动,似乎要从床上跳下来。他有些疑惑,不是分手了么?既然舍不得又为何要这么说。
总归钱员外也知道这两个人坑不起也骗不起,现在圆满之至,也只能履行承诺。还好他答应要送他们的玉皇贝本来就不是值钱货,当了这么多年传家宝,从不见其中有任何一分好处。送人倒也无妨。
丹阳看了眼摩罗那:“你随我来。”
放在平时,摩罗那早就一阵黑烟化走了,哪里理会你这个白衣剑修的命令。只是这会他正黯然神伤,连化作黑烟的心情也无,漫不经心应了一声,竟答应了。
就在他出门时,钱小姐终于忍不住道:“摩罗那!”
摩罗那回头。
钱小姐眼中莹光闪烁,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默默凝视片刻后,终于还是展颜一笑:“那时你说山长水远,可还记得?”
摩罗那当然记得,这四个字,原本她刚才说过。说山长水远,各自安好。但眼下被她这么一提,忽然脑中想起一些事来。
他脱离魔界后,在大陆游历多年,后长居西域。直到一个说着要来祖先生活过的地方的小姐,天真无邪地跑进他的世界。他说你不过一介普通人,不过百年时光,而我来去自由,有无尽岁月,如何可能在此陪你到老。你还是个千金小姐,是迫不及待送进妖怪口中么?
当时钱小姐怎么说来的。
噢。
她说,那又怎样,山长水远,我都一定要跟你走的。
摩罗那忽然之间像想通了什么事,整个人顿时都容光焕发起来,八尺铁汉紧紧抿着嘴,重重道:“我明白了。你说的话,每一个字我都不会忘记。”
以天为证,以地为媒。顺便有个季柯抱着手咂嘴:“说完了?”
他掏了掏耳朵:“说完了就快跟上。”
摩罗那:“……”一脸郁卒,这两个人,挺讨厌的。
那边厢,丹阳捧着钱员外给他的玉皇贝,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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