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都知道这空子实际是钻不了的,但如果被有心人举报告到上面,还是少不了麻烦。至少他这份好差事肯定是保不住了。
季玺这么嚷了一嗓子,当庭广众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吃了个哑巴亏,到手的油水也飞了,这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死小鬼!”那检验员收回手,心不甘情不愿地让炎一通过了,却从牙缝里恶声恶气地挤出几个字,“你最好别落在老子手里,否则……”
炎一知道得罪这些军方人的下场,正想把钱塞到这人的手上,说几句好话,季玺却用力把他手里已经掏出的纸币抽走,抓在自己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要是钱真这么多……”季玺冷着声音扔下一句话给跟在自己背后的炎一,“那都送我好了,犯不着给那种蠢驴。”
“人家吃了你的钱,还要对着你翻白眼放屁呢。”
他用少年特有的,十分清亮悦耳的嗓音,字正腔圆地说。
他就是故意的,非要清清楚楚地让那个站在城门口的检验员听到这句话。
门后排队进城的人发出一阵不小的骚动,隐隐传来几声讥笑,那个穿着军装的检验员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进了城,茅黑彻底憋不住了,肆无忌惮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哈哈大笑,引得周围的行人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他看。
“小子,你可以啊!”茅黑大力地鼓了两下掌,对季玺刚才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赞赏,“以前小看你了哈!够硬气!看看刚才那军鬼的嘴脸,哈哈哈,被大象踩了两脚都没有他这么丢脸,实在太搞笑了……”
炎一叹了一口气,用教育的口吻对季玺说:“你实在没必要跟他撕破脸。”
“哦。”季玺一脸油盐不进,木着一张脸,“那你被他指着鼻子骂穷鬼,就很有必要了?”
他凉凉地说,“这每一个点数都是你辛辛苦苦杀畸变人赚的,凭什么给他?因为他脸大么?”
炎一揉了揉眉心,他其实有无数从残酷生活中摸爬滚打后才学会的教训可以对季玺讲,那些唱衰他的,有点过于世故和圆滑的,不体面也不点都不酷的,种种道理。
但他并不想说出口。
没必要让他懂这些。炎一想,他就一直这样保持尖锐也很好。
于是炎一摸了摸季玺的头,嗓音低沉,声音温柔:“嗯,你说得对,咱不给他。”
回到病木区的家,季玺蓦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在打开门的瞬间,屋子里有尘埃的味道扑面而来,临走前炎一放在窗台前的白色小雏菊已经枯萎了,在花瓶里淹头搭脑的,客厅的窗户照进来一束光,空气中细小的颗粒在阳光里漫天飞舞。
映入眼帘的是虽然陈旧但很干净的米色麂皮沙发、体积厚重的电视机、擦得没有油渍的灶台、偶尔会嘎吱作响的老地板。
明明不算长的旅行,却好像经历了很多事。
在走进熟悉的家门的那一刻,他那颗始终吊着的心才终于脚踏实地地,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得大扫除一下。”炎一一边脱鞋一边说,“都是灰。”
“嗯。”季玺乖乖地点点头,“我帮你一起弄吧。”
漫长的冬季开始了。
今年北城的气候很不正常,这并不是季玺的错觉——初雪比往年至少提前了一个月,虽然在末世人民似乎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
天气每天都在不正常,于是连“不正常”的也变成“正常”了。
他们这一趟出门虽然赚了不少,但到了寒冬,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再出城,加上病木区自种的农作物也因为气温原因大幅减少产出,所以基地整体的物价也都在疯长。乍一看他们的点数还很多,但其实根本不经花。
炎一提前购置了不少能够储存时间较久的干货,但日常食物的开销还是比之前大了不少。
往常,如果是他一个人住的,三千多点数省着点花是足够他度过整个冬季的,但今年他家多了一个季玺,对于两个人来说,这点钱就实在捉襟见肘了。
他最近接了一些基地里贴出了杂活儿,干干跑腿的琐事来赚外快,比如替别人修暖气片,送个包裹到城东的某户人家,只要给点钱他都能干。
季玺在家里也待不下去了,白天炎一出门后他也跑出来,在城里晃悠,想看看能不能找份工作。
这对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季少爷可太难了,季玺跑了好几个基地的招工处,几乎每个地方都吃了闭门羹。
他长得小,尽管他再三保证自己已经成年了,还是不免被人怀疑有雇佣童工的嫌疑;另一方面,这家伙看着就是个被宠大的,细胳膊细腿,雇了他能干什么?
倒是唯一有个戴着黑色墨镜的男人突然在街上拦住他,递给他一张镶着金色纹边,香气扑鼻的名片。
季玺接过名片,定睛一看,只见那种布满低调繁复暗纹的丝绒质感纸片上,只印着两个字——
“明月”
明月区是北城基地非常特别的一个地方,远近闻名的销金窟。
季玺听炎一提过,它的占地面积是基地所有划分的区域里最小的,因为那个地方被基地最富有的家族陆氏占据了,建成了一个堪称商业帝国的建筑群。
陆氏当家人的名字正是陆明月,陆氏割据一方,与军方的联系极为密切,北城基地的最高领导人姓常,而他娶的正是陆家的女子,当年作为聘礼,军方直接送了一个自治区给陆家,就是“明月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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