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江尽棠,道:“你心跳的好快, 我听见了。”
江尽棠抿了抿唇角, 道:“如果我终此一生, 一定会有一个喜欢思慕的人,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
他细长手指揪住宣阑的衣领,冷冷道:“听懂了么?”
宣阑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搂住他,像是哄孩子似的,在他背后拍了拍,声音很轻:“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你生什么气?气坏了身体,不还是你自己难受。”
他像是半点不在意江尽棠说的那些狠话,“再睡会儿,天快要亮了。”
江尽棠觉得不可思议。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宣阑不仅没有翻脸,还这样好言好语?在京城的时候,他怎么没发现这人脾气这么好。
“……”江尽棠闭上眼睛,翻身躺回床上,道:“你可以滚了。”
“我要是走了,你又做噩梦怎么办。”宣阑掀开被子一角,把自己塞进去,感受到江尽棠身上的温度。
江尽棠的体温似乎总是比常人要低上一点,有那么点冰肌玉骨的意思。
“过往我梦魇时,你不是一直不在。”江尽棠随口道。
等说出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话跟撒娇似的。
宣阑低低的笑出声,他道:“那是怪我,我该早点陪你睡觉。”
“……”江尽棠道:“滚。”
“不闹你了。”宣阑说:“睡吧,要做个好梦。”
这人简直跟狗皮膏药似的撵不走,就粘在这里了,江尽棠干脆放弃撵他走的想法,少年人于情爱似乎总是如此,在初时热情高涨,在冷脸冷语后放弃。
他翻个身,背对着宣阑,却仍旧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另一个人存在,将他逼仄狭小的心房,强行撑大,装进了满满当当的,一个叫做“宣阑”的人。
……
第二天一早,江尽棠醒来的时候宣阑已经不在了。
他坐起身洗漱,刚刚穿好外衫,就见宣阑推门进来了,托盘里放着两碗面。
寻常而普通的面条,上面窝着一个蛋,边上放了两根青菜,卖相一般,是江尽棠看见了不会花四个铜钱买一碗的样子。
宣阑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道:“吃点东西。”
江尽棠在桌边坐下,蹙眉刚要挑剔,宣阑已经先开口了:“昨夜你做梦的时候,说你想吃面。”
江尽棠一怔:“……我说梦话了?”
“说了。”宣阑道:“一边哭一边说。”
江尽棠手指微微收紧:“说了什么?”
宣阑抬起眼睛道:“就说你想吃长寿面……不过我不知道长寿面是什么样子的,问了店小二,他同我说了做法。”
他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放在桌子上摊开,道:“我不会做饭,弄了一手的伤,你看。”
江尽棠觉得宣阑下厨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是垂眸一看,那双生来尊贵的手上,确实有不少烧伤烫伤,像是精致画卷上的墨点,生生坏了美感。
他冷声道:“厨艺不行,做了也难吃,何苦难为自己。”
“是你先哭得我心软的。”宣阑说:“你要是不哭,我能这么折腾自己?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就……”
江尽棠挑起纤薄的眼皮:“我不吃你就怎么样?”
宣阑说:“你不吃,我就求你吃。”
江尽棠:“……”
很好,皇帝的出息都丢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站起身,宣阑立刻拉住他袖子:“你真不吃啊?我做了好久,面都是自己擀的。”
江尽棠从他手里把自己袖子抽回来,转身就走,没过多久,又回来坐下,手里拿了一瓶药,眉眼冷淡:“手伸过来。”
“心疼我啊?”宣阑将手伸过去,道:“要是你真心疼我,面不管有多难吃,你都要说好吃知道吗?”
江尽棠耐心告罄:“你话怎么这么多?”
宣阑闭嘴了,看着江尽棠给自己上药。
其实这点伤算不得什么,他自小跟着师傅们习武,摔摔打打的过来,疼痛已经成了一种寻常感觉,对它的感知都没有那么敏锐了,但是此时此刻,他看着被江尽棠小心对待的伤口,忽然又觉得,真的很疼。
那疼痛一路从手指穿过手臂,再透过肋骨,迅速的窜到了心脏里,让它疼的几乎要缩成一团。
于是他“嘶”了一声。
江尽棠手指顿住,“很疼?”
“嗯。”宣阑声音闷闷的:“很疼。”
江尽棠看了眼伤药。
是简远嘉上次给他的,他自己也用过,涂上去很清凉,有镇痛的效果,宣阑怎么会疼成这样?
“知道疼就好。”江尽棠手上动作轻了一些,淡声道:“知道疼,以后就别做这样无意义的事情。”
宣阑弯腰凑近他一点:“不然你给我吹吹吧,真的好疼。”
“……”江尽棠道:“你今年贵庚了?上药还要人给你吹吹?”
“不管我今年几岁,都会觉得疼。”宣阑理直气壮:“万一我就疼死在这里怎么办?你给我殉情?”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笑了:“我可舍不得。”
江尽棠忍了忍,没忍住,用力一按他被烧伤的地方,宣阑嘶了一声,“痛。”
“痛就闭嘴。”江尽棠冷着脸把药膏给他涂上,“另一只手。”
宣阑把另一只手也放在了他的面前,这样的姿势,就好像一个稚童,伸出双手在向江尽棠讨要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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