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炀气息微沉,低下眸子扫视靳行,后者默然跪着,身形挺得笔直,静静等待着他的处决。
顿了顿,闻炀张唇,淡声道:“起来。”
靳行没动,头都未抬一下,似乎还有话说,“尊、”
“本尊的话,你也不听?”
对于自己最衷心的下属,以闻炀对靳行的了解,大抵是还要求他责罚,故而他提前打断。
靳行身子僵了僵,却未再多说什么,从地上直起了身,安静立在一旁,眉眼低敛着没有直视向他。
闻炀瞥他,“不要自作主张。”
靳行倏然抬了下头,向来淡漠的面上神色微动,眼神闪烁着。
然闻炀却是不再看他,目光落到了别处,继而身形一闪,往魇魔门而去。
靳行站在原地,久久未曾挪动过一步。
不要自作主张——说的是让他此事之后不许自己罚自己。
***
魔宫上下人人皆知,总护法是个狠角色,面上虽然冷漠,做事却毫不留情。
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但凡有出过错事,无需尊主开口,靳行便会主动领罚。
这一点闻炀还是从他手下的左护法口中听她提及的。
当初温霜提及此事时,是靳行未能完成闻炀吩咐下去的一件事,犹记得温霜感叹时的模样、旁人眼中那个妩媚动人的美艳左护法,难得有那般心软过。
“靳行的脸长得不错,”温霜同闻炀禀告完事情,忽地略带嘲讽地出声道,“就是是个死脑筋,白瞎了那么一副好身材,这么糟蹋。”
这话倒是难得引起了闻炀的注意力。
温霜见他看来,连忙道:“靳行此次没能为尊主找到要找的人,您虽然并未责怪,但他还是去了暗域领罚......”
末了,红唇一张一合,温霜继续补充,“一百打魂鞭......”
普通魔族挨十下就够受的了,靳行却硬生生挨了一百鞭。
闻炀可没忘,靳行当时自己领罚后,一百打魂鞭下去方才休整了两日、稍稍巩固完神魂便重新来为他处理魔宫事务了。
半分没提此事。
闻炀并非是那种苛待下属的人,事后便将靳行叫来,如今已过去了千年有余,在此期间他虽得了闻炀的命令却也未再犯过错。
这是第二次。
闻炀忆起往事,猛然又想起奚蘅。
但他还是没能从记忆中找到有关对方的片段......
黎止那话他听得分明,奚蘅也并未反驳。
正想着,魇狱火的火光照亮闻炀的脸,再一次进入魇魔门,闻炀察觉到,他的禁制似乎弱了些。
所有心神尽皆被这一感应占满,闻炀心下一怔,穿过幽邃的暗道就走入被他设下重重禁制的魇魔门深处。
魔兽的咆哮在这瞬间充斥闻炀耳膜,牠们被困在此、动弹不得。
庞大的躯体只能龟缩在一方狭小的空间内,炽热无匹的魇狱火时刻灼烧着牠们的身体,痛苦的嘶鸣从口中发出,狰狞丑陋的嘴角中吐出阵阵夹杂恶臭的气息。
闻炀的目光在牠们身上一一扫过,眸光冷冽不含一丝情感波动,像是在看一件死物般,然只有他自己知道。
闻炀体内的魔性在此刻躁.动加剧了数倍不止,眼底的冰凉在觉察出少了一只时更甚。
禁制松动,有魔兽逃离。
闻炀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
闻炀离开魇魔门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封锁魔界。”
靳行神情微凝。
尊主从魇魔门出来的第一件事竟是封锁魔界。
可见事关重大,一切皆是因他的失职......
闻炀居高临下俯视靳行,覆在半张面具下的下颌线条冷硬,此时化作暗金色的眸子冷冷扫视他一眼,“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说罢,闻炀直接摆手遣退靳行。
魔性翻腾得厉害,即使闻炀神识强大也禁不住蹙起了眉。
魔族不同于修真者会有走火入魔的担忧。
但也正因为这一点,他们需要控制身体里的魔气平衡,同时,这是魔族与生俱来的本能。
然而闻炀不具备这点。
他体内的魔气一旦失衡、便很难控制住,因为他是......
不知不觉间,闻炀的意识逐渐变得有些混乱,他在失去控制前、迅速将意识抽离识海,将自己放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距离魔界封锁已有两日,无任何异常之处,线索寥寥无几。
魔宫外,一身材妙曼婀娜的女子款步而来,温霜一袭黑色薄纱长裙,底下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眉目似含情般看向前方的冷淡男子,“尊主为何突然下令封锁魔界?”
靳行面对温霜直白大胆且极富挑.逗意味的眼神视而不见,亦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不多时,又一名身材纤瘦却不显羸弱的男子出现,其手中一柄折扇,身着红衣,招摇又放纵,然行为举止又透着股潇洒、极具风雅。
谈吐间显得彬彬有礼,只听他道:“总护法也不知晓?”
靳行看他一眼,柳则均朝他微微笑了笑,以扇掩面。
半晌,靳行薄唇微启,“尊主的想法,不敢妄议。”
魇魔门内究竟有什么,靳行从未想过探究,却知道那里即便是温霜和柳则均都是一无所知,只有他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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