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周围人跪倒一片,卫卿童端来茶水,小声劝慰。
渭河公主则大喜过望,他心知肚明,庆帝之所以表现地如此生气,正是因为自己给他一个发作世家的由头。
即使谢舒才华绝佳又如何,只要他敢娶世家女,那么他就是一枚弃子罢了,庆帝便可用他来杀鸡儆猴。
这时渭河公主才开口道:“陛下息怒,此人陛下定然记得,还是去年的新科状元谢舒。”
此话一落,卫卿童手中的茶水晃了一晃,差点撒了出去。
庆帝注意到了,但不及多想,他也皱了皱眉头。
邵玉说完后,原以为庆帝会定下对此人的惩治措施,谁料庆帝若有所思,不发一言。
邵玉于是有些着急道:“陛下,此人虽才华过人,但.....”
他话音未落,庆帝已开口道:“长兄,你确定是谢舒吗?其中应该有些内情,朕记得,谢舒不是已有婚配了吗?”
庆帝这话当然不是偏袒谢舒,只是他对谢舒实在是印象深刻,何况当年江南一行,他可是亲自见过谢舒和他的夫郎虞楚息,两人伉俪情深,着实般配。
邵玉没想到庆帝居然知道谢舒之前已经结婚的事情,他一时有些不自然,正不知怎么解释的好,旁边的卫卿童笑着开口道:“是呢陛下,臣妾也记得谢大人曾经入赘过虞家,这才几年过去,谢大人又另娶了吗?依臣妾看,陛下不如召人问询一番,便可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邵玉眸光一闪,心中暗道这卫卿童有几分眼色,不仅帮他解围,还顺道给谢舒泼了一层脏水。
只是让谢舒亲自面圣,不知他有什么应对手段,但邵玉转念一想,即便此刻谢舒百般辩解,也不可能再得到皇帝的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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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谢舒在家中接到帝王急诏,他不慌不忙,从容跟随着内侍前去。
虽说自从殿试过后,作为七品编修,他再也没有单独面圣过,对旁人来说,面圣是一件难事,稍有不慎,便落得个粉身碎骨,对他来说,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庆帝召见他的地点在后殿,这让谢舒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测,果然到了一看,还有一位长相雍容的男子,鼻尖也有颗红痣,想来便是渭河公主了,至于庆帝身旁的人,也是熟人。
但谢舒只作视而不见,进了宫殿后,便目不斜视地向庆帝请安。
庆帝观察谢舒的情态并不慌张,也好像并不认识渭河公主,心中有数,不过也不妨碍庆帝此时心头生起怒火。
谢舒算得上是自己一手钦点的状元,给他如此大的荣宠,他竟然悄悄投向世家大族,这让庆帝如何忍受?
庆帝淡淡道:“谢舒,朕听闻你府上最近有一场喜事?可是你要结亲?”
谢舒不卑不亢道:“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庆帝冷冷道:“哦?不知谢卿此次新娶的又是何人?何等官品阀阅值得谢卿如此?”
庆帝这话一出,周围人都鸦雀无声,清楚今日一过,谢舒的仕途便当头了。
然而谢舒既没有赔罪,也没有告饶,只是讶异道:“此事不知陛下从何处听闻?
臣近日虽要结亲,但结亲的不是旁人,正是臣的内子,臣曾经十分落魄,没能给内子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宴。几日前内子进京来寻臣,臣便开始准备了,没想到竟引得旁人误会。”
谢舒的这个解释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各异,卫卿童眼神复杂,庆帝则马上反应过来了,如果是这个原因,他便完全能够理解。
想到这里,庆帝不禁大为尴尬,正在想如何回转的时候,渭河公主却不满地皱起眉头,他只觉得谢舒口中一派胡言,什么补办婚礼,定是借口,决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然而渭河公主刚一出口,庆帝便打断了他的话,此时,庆帝哪里不明白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长兄的性格,必然是他看中了谢舒想招他为婿,结果见事情不成,才找上自己。而刚才邵玉所言所行,都是为了激怒自己,好方便行事。
想通了一切,庆帝心中膈应极了,若邵玉不是自己的兄长,他绝不会这么罢休,庆帝自然不愿再听他说话,邵玉只好闭嘴不言。
这时,庆帝才亲和地安抚道:“原是朕误会谢卿了。”
谢舒却笑道:“陛下有此一虑,也是正常的。如今五家四姓如何自矜,而人间又为何重之,想来便是如此,陛下若要一改此风,要下定决心才是。”
庆帝闻言倒是大感兴趣道:“哦?谢卿有何高见?”
当然庆帝其实心中是不以为然的,如今世家门阀之观早已在世人心中根深蒂固,绝不是轻易可以撼动的。之前庆帝也试过很多种方法,他还曾经让人重新定下世家名册,将邵氏定为一等,但此书之后便很少流通了。所以庆帝深知只有科举制,才能摆脱被世家门阀限制的朝中局面。
谢舒低声道:“陛下,世家门阀靠着彼此之间互通婚姻,关系盘根错节,因此稳固不倒,如今陛下实行科举制后,今科举子又被世家看作维持门第的纽带,因此陛下不如直接禁止朝中大员与世家五姓通婚。”
庆帝闻言眼睛一亮,此计甚好,直接釜底抽薪,只是此条律令颁布,又有多少人会遵循呢?不过他本来要的也不是旁人遵循。
而能够想到这个办法,已说明谢舒的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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