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李姨因为好几日没有戏份了,鬼生过于无聊,此时此刻也迫不及待出来杀杀人涨业绩,23点一到,在走廊压抑凝重的黑暗中,一缕佝偻苍老的身影便隐隐绰绰地现身于门口,一如是浓稠的烟雾缓慢凝聚出了形态,虚幻而渗人。
荀寐眼眸微微眯起,默不作声地观察着来鬼。一旁,断水流长发高束,神色凛然,整个人仿佛一把出鞘的刃,见血封喉。
李姨模糊的身形逐渐变得清晰,沧桑的面容褪去雾霾,沟壑纵横。荀寐本还在观察她弯折怪异的双腿,突然,一只如枯藤般的粗短手掌猛地扣上门框,走廊上的李姨身体分明还很远,脖子却倏然弯曲伸长,探出了一米多的距离,那张粗糙年迈的脸就这么陡然放大到了眼前。第一日见还算正常的人脸此时丑陋得如同化了的蜡,似乎下一秒脸上的皮肉便会彻底化开,滴落在地上。
蛇一般扭曲的脖子带着丑陋人脸突然逼近,吓得荀寐下意识搂往后退了半步,也吓得断水流第一时间劈出手里的锋利木片,在李姨那本就皱纹密布的脸上再添伤痕。
李姨吃痛瞬间收回长脖,发出了愤怒而凄厉的叫喊声。
断水流手臂抬起,潇洒地往右下划出一道弧线,甩去沾在木片上粘稠乌黑的血迹,随后他又伸出左手食指,挑衅地朝李姨勾了勾,无言地叫嚣:是兄弟就进来砍我。
门外的吼叫声顿时更加尖锐刺耳,李姨愤怒地往前半步,但就在断水流暗道有戏的时候,她竟然猝不及防地伸直上肢,转而去攻击躲在断水流侧后方的荀寐。
没想到荀寐看起来很好欺负,实际上……也确实很好欺负。李姨突如其来的攻击令他闪躲不及,短小粗粝的手指瞬间如铁箍一般攥住了他敞开的外套衣摆。
荀寐只感觉一股如千斤坠般的巨力陡然把他往外抓,好在他先前早有警觉地站在离门较远的位置,反应也敏锐,意识被抓住衣摆的刹那就侧身而避,想要脱掉外套,再加上断水流眼疾手快地从内搂住他的腰,一把帮他扯开了外套。
上一秒李姨还窃喜自己得手,下一秒她就得手了一件蓝白运动服——还是最普通的玩家初始入门款。
李姨一击不成,飞速退出了门,她扔掉荀寐的衣服,像一只贪婪而惊醒的耗子,蹲守在阴暗处,垂涎光芒下可口的奶酪。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李姨的意识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清醒,她似乎预感了房间内暗藏危机,不肯进门,但也不愿离去,就这么虎视眈眈地蹲守在走廊上,伺机而动。
刚遭受到了差点致死的攻击,眼前又遇到了一时之间解决不了的麻烦,荀寐因为紧张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但紧接着他便低沉地笑了起来,不是惯常那温和无害的浅笑,而是一种锋芒尽显的笑,唇角勾起姣好的弧度,黑眸亮得出奇,仿佛只要有他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他无所畏惧,他所向披靡。
断水流本也因为李姨的不配合有短暂的踟蹰,但难寐在他耳边轻轻一笑,性感悦耳的嗓音之中蕴含着让人信服的魔力,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怎么,不记得你的老姘头了?”荀寐泰然自若地让开身子,给李姨看绑在麻将桌旁的那个怪物,“进来和他叙叙旧?”
老情人相聚,不说红着脸,怎么也该红了眼,但眼前的这对亡魂怨侣显然旧情已逝,恨意不消。
猛地看见女孩爸爸,李姨堆在层层叠叠皱纹底下的眼睛都睁大了,脸部那种类似化蜡般的血肉在模糊的雾气中逐渐消失,变回了初见时虽然年迈,但还算正常的老婆婆脸。
“他怎么还没被那女人杀了……”李姨说话时嘴边凹陷的法令纹起起伏伏,沙哑的语气里则满是怨念和恶意,“一只是歇斯底里的疯螳螂,一只是只能躲在角落里的死蟑螂。”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荀寐不屑道,“也不看看你那张树皮脸……”
嘲讽的话语令李姨瞳孔缩到极限,她颤抖着摸上了自己的脸,喃喃道:“我以前很漂亮的,我以前又瘦又白……”
“如果不是那孩子意外死在了电梯里,警察来查,害我和有妇之夫偷情的事情曝光,无数污言秽语逼得我不堪受辱,在家中上吊自尽……”
“公寓中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那些平素和我交好的邻居,只会在我门上刷婊子、荡妇,没有一个人愿意进门来看看,也没人发现我已经死了,炎热的夏天,我的尸体腐烂、发臭,皮肉从骨头上脱落,苍蝇在腐肉上产卵,蛆虫在啃食……”
“快别讲了别讲了,”荀寐赶紧甩甩头摒弃脑海中令人作呕的画面,“念你在杀人之前还特意提醒我们十一点之后不要出门的份上,我可以让隔壁这位酷哥绑你绑松一点。”
但死还是要死的。
回忆被无情打断,李姨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愤怒地怪吼怪叫,下垂的厚重眼袋和法令纹让她看起来阴森可怖,她幽幽地踏在了门框上,像个老巫婆一样,发出沙哑而充满恶意的笑声。
荀寐注意到这个动作,谨慎地拉着断水流的胳膊往后避让,李姨并没有继续向前,双方就这样相隔两米的距离僵持对峙。
拖延时间对于荀寐和断水流这方来说,绝不是个好消息,24点后,女孩妈妈的技能CD刷新,到时候他们就会陷入糟糕的被动境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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