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突然生出几分仓皇无措。
“嗯?”
路况不大好,有些积雪,岑宣专心致志的开车,笑眯眯的应了一声:“还冷不冷?怎么没睡一阵?”
这个人的身体到了冬天就总是会反反复复的发作,一阵好一阵坏,明明受不得冷,却最是能折腾。
他可不比岑宣的活蹦乱跳,一旦冻病,绝对是要养上许多时候的。
“不冷。”
秦胤的心思却不在这里,他兀自思索着这一系列事情,头脑有些昏沉。
岑宣……要带他回家?
思及此,他开口便愈发艰涩起来,“小宣,我们去哪儿?”
直到如今,他还是不太敢相信。
很多真情假意,都掺和在利益的漩涡和虚与委蛇的应对自如中,秦胤有时候都分不清楚,也不想去分。
人生啊——
难得糊涂。
没必要让自己太过于不痛快。
可是现如今,岑宣说要带他回家。
带他……回家?
秦胤有点不敢相信。
“回家呀!”
岑宣笑眯眯的答道:“快的话也得近两个小时才能到,阿胤,咱爸咱妈已经等着了呢!”
“他们以前开过小餐馆,手艺最好,你一定会喜欢他们做的饭的!”
不仅如此,岑宣还特意叮嘱过父母,秦胤胃不好,要做些容易消化的东西。
要不然倚着他们岑家人的胃口,每年的年夜饭都是满满一桌子辣菜的。
秦胤抿了抿没什么血色的唇,说不清的情绪在喉头翻开滚去,可到头来,还是化作一声“嗯”。
阖了眼帘。
心里头好像有什么化开,甜甜的。
回家,嗯……回家。
这么想着,他竟然也浅浅的睡了一阵子。
停车的间隙里,岑宣转头看一眼那个男人,见他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眉目如画,安稳祥和,顿时眉开眼笑。
这一世,换自己来护他。
在陵园的时候,岑宣从心里头郑重其事的与那沉睡的长者承诺,此后余生,一定会好好陪着秦胤,护着秦胤,仔细照料他,让他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
希望地下长眠的长者啊——
能够保佑他们,长长久久,情意绵长。
保佑这个男人,永远不生他的气,永远不会不要他。
思及自己背着秦胤打的算盘,岑宣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气。
不能想,总归已经回不了头了。
过了这个年再说吧!
恐怕会让秦胤觉得……自己是一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岑宣眨眨眼,左思右想了一顿,叹了口气,突然就有点沮丧。
算了算了。
这个老男人往常从前这样看他的,反正这形象已经糟糕透了,也不再差这一星半点的。
岑宣的家里住在一个小镇子上,父母都是当地的土著,早些年做做小买卖,后来岑宣成名,给了家里很多钱,让他们别再那么辛苦,老两口这才算停了手。
但劳动人民的勤劳秉性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老两口虽然吃穿不愁,但也实在闲不住,自个儿买了一小块地,辟了个菜园子,种着日常吃的菜果,又包了一小块池塘,养点鱼虾,平时小日子过得也是悠然自得。
过年的时候,活计当然是早早就停下的,老两口在家里杀鸡宰羊,备着自家那个常年在外的小儿子回来。
大儿子是在镇子上住着的,接手了老两口小餐馆,跟媳妇一起做点小买卖。
在岑宣的资助下,日子过得也算红火。
“老大,你快去瞧瞧小幺儿回来了没!哎呀呀!都跟他说了多少遍了,早些早些,每年都赶着最后一天跑回来。”
岑妈妈挽着高高的发髻,穿着枣红色旗袍,指挥着自己的大儿子和小孙子挂春联。
“我就瞧着,他一定是想偷懒不干活,才等着大家伙儿都拾掇好了才回来!”
岑妈妈絮絮的念叨着。
大儿媳见状,忍不住笑起来:“妈,你每年都这样口是心非,明明是盼着小幺儿回来的,他工作忙,一年到头就回来这么一回,您可别再说他了!”
小孙子是个五岁的小娃娃,闻言赶紧附和母亲的话,奶声奶气的,甚是可爱,“就是就是!小叔叔总是给我买玩具!我最喜欢小叔叔了。”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远远望过去,自是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
岑宣将车子停下的时候,秦胤堪堪清醒。
他睡了一会儿,精神明显好了许多,眉眼里浮出初初醒来的惺忪感,好看的鼻子微微一皱,哑着喉咙问道:“嗯?什么味道?”
“饭菜香。”
岑宣解了安全带,凑过去非常自然的亲了亲他,笑道:“先醒醒神,他们马上就出来接咱们了。”
秦胤动了动身体,觉得四肢充斥着漫无边际的乏力,这就是睡得太沉的后果。
“不是咱们下车?他们怎么知道咱们到了?”
闻言,秦胤有点迟疑。
哪知道那个小机灵鬼作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心有灵犀。”
秦胤忍不住笑起来。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好像没有备礼物。”
第一次登门,加上恰逢母亲祭日,秦胤总归是有些浑浑噩噩的,到了人家门口,才想起来这么一桩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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