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杭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且很低级的错误。最可怕的是,他竟现在才发现。
场面有些失控,司杭想到的问题,其他人自然也想到了。路父家中贫困,也许连榴莲都没有听过,更别说吃过。
在他们焦急地想着应对措施时,路由带着弟弟妹妹回来了,瘦弱脊背背负不可想象的重量,许多Alpha去帮忙,路由匆匆拒绝,钻进了厨房里。
在大哥的带领下,孩子们帮助母亲做饭,烧水,做完这一切后,又开始整理房间……动作熟练成习惯。
路父:“臭小子,你给你妈买的蛋糕到了,快来看看。”
卷毛的头钻出门框,一脸迷惑:“蛋糕?蛋糕盛老师已经给我了呀。”
一群人面面相觑,二丈摸不着头脑。
路由打开书包,方正的盒子里,装有一枚精巧的四寸蛋糕。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带有珍重,一路上将蛋糕抱在怀中,脚步颠簸,裱花依旧有些错位。
但他手中的,依旧是一个异常精美的蛋糕。
顾浪的反应最快:“这个大蛋糕是我们买来给你们尝尝鲜的,因为是榴莲口味的,能接受的人比较少,小孩子喜欢的会比较多。这不是路由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吗?我们想着,也许他们会喜欢。”
“原来是这样啊。”
众人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幸好盛雪河给路由准备了个小蛋糕,幸好顾浪反应快。当他们将赞赏的视线望向盛雪河时,他却看着角落里的木屑,出神得有些呆滞的模样。
放下蛋糕的路由神情有些别扭,极其不自然地来到杨涵面前,他们一向不对付,杨涵还以为路由是要找自己麻烦,摆出了一副凶相面孔。
“谢谢杨老师,”路由声若细蚊,“盛老师和我说了,这个蛋糕是你买的,很漂亮,我很喜欢,妈妈也会喜欢的。之前我们骂你瘦得像竹竿,对不起,我们不该这么说你的。”
“你很好,也很漂亮,先前我们说你丑,都是骗你的。”
本做好攻击准备的杨涵瞬间愣在原地,呆滞得不知道如何回话,求助地看向司杭,司杭并不言语。
杨涵抿了抿唇,虚张声势哼声:“用你说吗?我、我也知道我漂亮。”
他宁愿路由和以前一样针对他、骂他,也好过现在的恭敬模样。尤其是那句“杨老师”,令他极其不自然,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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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采访异常沉默,顾浪活跃气氛:“你们平时做饭也这么久吗?”
“平时随便吃吃就好,能吃饱就行。”路父说,“这不是要招待你们吗,怎么能让你们和我们一样。”
饭菜呈上来后,是清汤寡水,一点油都看不着,几乎全素的餐桌,让人提不起一点胃口。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默默低头吃饭,吃完后,路由的妹妹仰着头,用天真明亮的眼睛问他们:“姐姐吃饱了吗?没吃饱的话,我和哥哥再去做。”
心中莫名被触动,唐凝连忙说自己已经饱了。他们主动提出离开,因为天已经要黑了。
走出不远,杨涵欲言又止:“可是我们的采访才进行到一半……”
“你还没看出来吗?我们留下来才是添麻烦。为了招待我们,他们忙上忙下,没有休息过。”司杭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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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路途,盛雪河一直很沉默,心事重重的样子,又有些失魂落魄。
不仅是盛雪河,所有人都是一样。
这几天里,他们不是没有接受到来自他人的感激,却并没有多大感觉。
教学也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来混几天日子,就能拿学分,至于他们之后会怎么样,根本不在乎。
在最后一次采访中,心中莫名获得沉甸甸的力量,让他们无法再保持先前的平常心。他们付出的劳动,似乎无法支撑起村民的真挚感谢。
最为复杂的不过是司杭,来到坪村,巨大的落差颠覆过往认知,他从未如此清晰地体会到人与人的参差,仿佛这个世界被割裂成两个部分。
他比较幸运,被分配到繁华地带,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一生衣食无忧。
但总有人是不幸的,深陷泥沼不断挣扎。
不知不觉,他跟在了人群最后头,他的舅舅给他打来了电话:“杭杭,最近实践做得怎么样?”
司杭:“还好。不过舅舅,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如果我把教学部分改成巩固孩子们的基础知识,让他们的基础更加扎实,而不是传授新知识。最后的分数会有影响吗?”
“当然会有影响啊,”司杭舅舅说,“你们改得很对。先前你们的方案就是有问题的,你们迫切地想要体现自己价值,表现出自己的到来,为孩子们创造了多少知识财富。初心是对的,但不符合实际。你们从小环境优越,教学资源顶级,培养出来的思维能力无可比拟,以为消化知识都很简单。但这群孩子哪有你们这么好的条件?”
“但是你们之前的方案做得很漂亮,这是亮点,所以我没有让你改。如果让我打分,我会给85-90。但改之后的方案,我给出的起步分是90分。”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他现在才明白?司杭有些怅然若失,而这些问题,从一开始,盛雪河就已发觉。
他是怎么认为的?认为盛雪河关心的地方都是无关紧要的,平白无故增添麻烦,拖小组总分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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