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轩辕下意识地察觉到了什么,一面看向孔丘孔子所在,一面回答天皇伏羲,且先看一看再说吧。
按说人皇轩辕这般做法,是很有些失礼的。
毕竟对面与他谈话的,是天皇伏羲。
但不管是人皇轩辕自己,还是天皇伏羲,这一回都顾不上这些,俱各凝神细看着孔丘孔子那边厢的动静。
不怨他们过于大惊小怪,实在是若果他们记忆不错的话,孔丘孔子屋舍那个角落里放着的除了那本书典以外,就再没有别的了。
果不其然,在孔丘孔子招手以后,那个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被人翻动过的角落里,飞出了一本很是普通的书典。
那书典封面素净,其上不过两个篆字,可谓简朴至极。
可不论是那书典上凝重厚实的意蕴,还是那篆字中汇聚的气运与功德,都在宣告着它的不凡。
《论语》也似劝学尺一般飞到了孔丘孔子身前,可对于这部《论语》,孔丘孔子却是顿了一顿,方才将它接下来。
也许是知晓自家主人对于它的复杂心情,《论语》到了孔丘孔子手里也全不似劝学尺那般活跃放松。
它很安分,安分得恍若自己就只是一件死物。
孔丘孔子接住这部《论语》,静默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来。
对不起。
饶是仿佛死物一般的《论语》,这会儿也绷不住颤动了一下。
孔丘孔子露出一个笑容。
说来,果真是我误了你。但你......
剩下的那半句话,孔丘孔子到底是说不出来。
《论语》虽不是他落笔著称,但其中的内容却全都是他的思想。
第535章
所以在某中程度上来说,这部《论语》,它其实也可以算是他的孩子。
被自己的父亲封藏无数年月已是他冷待了他,如今又怎么能够将他对那些后辈弟子的失望,发泄到它的身上呢?
《论语》......
它何其的无辜?
《论语》动了动,又动了动。
它的动作很是缓慢,仿佛就想是在试探着,也像是在等待着。
孔丘孔子许久没有动作,哪怕《论语》它正在一点点向他靠过来。
终于算是确定了孔丘孔子的态度,《论语》的动作才更大胆一些。
它紧贴着孔丘孔子的手,书页上的温度仅仅只是薄暖,却熨烫得让孔丘孔子的手微微发抖。
《论语》心满意足地安静下来,再没有别的动作。
可尽管如此,孔丘孔子也已经明白了它的态度。
《论语》是在对他说,不怨他......
更是在说,只要是他想的,它都会去做。
孔丘孔子停了半响,才低低道,好孩子。
《论语》静默着,只有那中心满意足的感觉越发明显。
不过这会儿还不到用上你的时候。孔丘孔子道,你须得等一等。
等等看,那个小友到底要怎么做。
孔丘孔子又坐了一阵,才站起身来,要往屋舍里走。
或许是心力损耗太过,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因为心情的缘故,即便是早已蜕凡入圣的孔丘孔子,站起身的那一顷刻间居然也有些趔趄。
曾子、颜回等儒家贤者看见这一幕,心跳都漏了一拍,险些要惊呼出声。
孔丘孔子没有回头。
此间自火云洞天各处落在此间的目光神色复杂,孔丘孔子却也同样没有在意。
他自顾自地捧起了《论语》,一步步来到案桌前,将《论语》摆放在上头。
你且在这里等一等。
《论语》表面有微光浮动,随后才继续安静了下来。
孔丘孔子转身回到案前。
他屋舍里布置虽极简朴,但该有的都有,一点不少。
譬如,刀笔与竹简。
孔丘孔子定定看得一阵,从一堆空白竹简中随意捡出一片来,然后又拿起了刀笔。
即便已经很多年不曾提起刀笔,孔丘孔子这会儿的动作仍旧娴熟。
锋锐的刀尖划过平整的竹简,横平竖直地一丝不苟。
儒。
到得这个文字在竹简上彻底成形,孔丘孔子定睛看得一阵,将竹简放落在案桌上。
啪嗒这一声细响在屋舍中传开那一顷刻间,以屋舍为中心的整个道场都被封锁了起来。
哪怕是天皇伏羲、地皇神农、人皇轩辕这样的人族三皇,也再不能轻易越过那层单薄的阻隔,窥见到屋舍内中的情况,更何况其他人......
可这道场也没有彻底隐去,它映照在每个投来目光的眼睛中,在那些眼睛里映照出一个复杂又清正的篆字。
儒......
何所为儒?人所需也。
但所谓的阶梯与统治体系,真的是人所必需之物,是儒生所应该坚持的么?
几乎是每一个入得火云洞天的儒家贤者,都自有他们自己的答案。哪怕是孔丘孔子,也并不能掰转、扭曲他们的答案。
然而,孔丘孔子却可以直白地表明他的态度。
整个火云洞天地沉默了下来。许久以后,天皇伏羲方才将目光转回来,看向人皇轩辕。
人皇轩辕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将那原本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抬起,虚虚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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