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会正式开始的前三日,一行风尘仆仆的凡僧来到了妙音寺的山脚下。似他们这样的凡僧,妙音寺近些日子招待了太多,除了知客僧之外,本也不会引来太多人的注意。
但这一行凡僧才刚刚停下,抬头望着山门上高高的妙音寺匾额,妙音寺山门处便有一行大和尚快步走了出来。
这一行大和尚中,为首的并不是旁人,却正是妙音寺当代主持清源大和尚。紧随在他后头的,则是妙音寺如今各堂各院的首席镇守大和尚。
清源大和尚等人往山门外一望,立即就拾阶而下,向着那一行凡僧迎去。
妙音寺当代主持率各堂各院首席镇守大和尚亲迎,如此高规格的待遇,立时就吸引了山门附近所有人的目光。
一时,被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悉悉索索响起。
这是那位大德来了?居然能让清源主持他们亲迎?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清源主持他们虽是身份贵重,但这些日子以来,不也亲迎了不少人入寺?!
真的是这样?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妙音寺操办这样的大法会,里里外外怕是忙得不行。似清源主持这样的,不得四下盯着吗?怎么能有空闲出来做个知客?而且做知客的还不单单清源主持,还有罗汉堂、般若堂、菩提院......等等镇守大和尚?
你是才到的吧?
同参看出来了?还请指点。
指点不敢,不过是来得早几日,多看了一些而已。
请同参指点。
妙音寺拟办大法会,先是说会有净涪和尚说法,后来又传闻将在大法会上宣告沙弥尼一脉的出世,再接着又听说有从西天净土佛国来的法师承净涪法师所邀,将在大法会上演法,所以才会有许多人从世界各地赶来妙音寺山寺......
这些我也都听说了。晚到的那人涨红着脸快速为自己辩白道,但我只是单为净涪法师来的,只是想要听一听净涪法师讲经而已,并不是为了其他人。我所以今日里才到,不过是因为路途着实遥远,我出行不便,这才拖到了今日......
咦?那敢问同参打哪儿来的啊?
晚到的那人左右看了看,用更低的声音快速说了一个地名。
那本来还带了两分玩笑意味的善信听得,立时面上就多了几分敬重,且说话时候,也体贴地再度压低声音,不让旁人听了去,那可是天魔宗的地界,你居然是从那边来的......
晚到的那人点了点头。
那位善信低声道歉过,就继续卖力地替他解说。
......有似你我这样的普通善信赶来,自然也有不少大德之人千里迢迢远道而来。而每逢这样的大德抵达,清源主持都会率领一众镇守大和尚亲迎呢。我这几日在这里,都看过好几遍了。
大德?也包括凡僧?
自然。凡是大德,都是清源主持他们亲迎的呢。可不独独是其他寺庙的修行僧。说来,我还见到过清源主持他们迎了几个善信入寺呢......
那......这些得清源主持亲迎的人,又是哪一地的大德呢?
这个......
还没等那位明显认不出人来的善信做出些猜测,清源、清笃等大和尚就已经走下了长长的山道,来到了那一行风尘仆仆的凡僧面前。
妙音寺山门前那悉悉索索的低语声一下子就消失了。几乎所有人都侧目望向山脚所在,竖起耳朵细听。
显然,虽然此时妙音寺山门外聚着一大群人,却是没有谁知道这一行凡僧的来历。
都在等着清源主持替他们解惑呢。
清源主持也不负众望,他合掌躬身一礼,道,妙音寺清源,见过祖师,祖师莅临本寺,本寺不胜荣幸,祖师请。
祖师?
边上的人先是愣了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一时,落在这一行凡僧身上的眼神就变了。
有怨,有怒,但也有释然。
是的,看着为首那人身上穿着的粗布僧袍,看着那人脚下沾满泥土的僧鞋,看着他面上掩不住的风霜与倦乏,妙音寺山门前伸长了脖颈看向他的眼睛里多了几分释然,少了几分怨气与怒火。
自然,即便那怨气与怒火被削减去,慧真罗汉还是能够察觉到那些目光里挥之不去的失望。
就是失望。
是他们这些后人对于他这位明明趟出了路却又搬了石头来拦路的先行者的失望。
慧真罗汉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体会到这些后人对他的复杂情绪,这一刻也还是如临深渊。
他低了眼睑,遮去大半视线,只看着脚下的地面,滴水不漏地跟清源方丈客套。
清源主持察觉到了慧真罗汉的不适,他体贴地减去许多客套话,引着慧真罗汉往山门里走。
慧真罗汉感激地看了清源主持一眼,当即就领着自家的凡僧弟子踩上了石阶。
然而清源主持体贴慧真罗汉,替他周全,避免他尴尬,却有人不愿意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毕竟,认真计较起来,这还是慧真罗汉第一次正式在景浩界佛门大场面上现身呢。
就在慧真罗汉在清源主持的陪伴下走上石阶的时候,妙音寺山门的道路尽头,又走来了一老一幼两个凡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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