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正在院子里闲坐乘凉的张远山转了目光看向厢房处,笑着伸手,将自己才刚添上的茶水挪开,另自取了一份灵果来,仔细摆放在石桌上。
菩提树幼苗先是还不觉,见张远山动作后,才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欢喜地扫着顶上冠叶,拍打出呼啦啦的一阵枝叶婆娑声。
小和尚出关了,小和尚出关了,哈哈哈哈......
张远山看了菩提树幼苗一眼,微微摇头。
五方神鸟斜了眼菩提树幼苗,没甚好气地开口,他只是才出关,没准还需要收拾收拾,料理些其他事物,你急什么啊!
菩提树幼苗全不理会五方神鸟的话,仍自欢乐地摇晃顶上冠叶。
五方神鸟见它完全没将话听进去,重重哼了一声,低头去梳理自己身上的翎羽,再不管菩提树幼苗,由得它发疯。
净涪一时还不知道外间院子里的情况,他目光已经停在了身前的心灯上。
心灯灯火依旧明耀,看着与他闭关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心灯灯盏底层沉积着的厚厚星尘,却在无声地诉说着时光的流逝。
净涪将心灯灯盏拿了过来,重又回到蒲团上坐下,闭上眼睛,探出神魂之力去细细查看。
因着净涪闭关,心灯灯火虽然仍如先前一般引渡沉桑界天地中的亡魂,送了他们最后一程,但其中亡魂多数死于非命,魂体中不仅有着许多憾愿,更有不少郁结,致使此时灯盏内部沉积的星尘不似如今净涪识海世界中的那些星辰一般璀璨透净,反而多有灰霾,直似诸天寰宇星海中被星环、陨石带等簇拥遮掩的星辰。
心魔身的目光直接从识海世界中的那些星尘挪开,转了过来。
佛身察觉到他的目光,却不理会,凝神看得一阵后,便自抬手一招,将灯盏中沉积的一颗星尘取了出来,拿在手中。
不过是堪堪落在净涪手上,星尘表面朦胧的星光无声一震,显出星尘内部一道佝偻的人影。
那是一个老人。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净涪见过他,他是守卫在其中一株菩提芽苗侧旁的乡老。
这位乡老初初在星尘内部显出身形的时候,眼睛中还带着些朦胧,似是刚刚才从长足的睡眠中醒来一般。
他站在星尘内部,先是机警地往外间张望,见得坐在前方不远处的净涪,多看了净涪一眼,才像是惊醒一般低头去看自己。
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位老者道,原来是这样,我死了啊......
他苦笑一声,却还是虚虚理了理身上的衣物,上前一步与净涪见礼,周家庄周老七,见过法师。
净涪合掌回了一礼。
那周老七在星尘里坐了下来,看向净涪,问道,敢问法师,这里是何地?
先乘华镇所在。他笑了笑,安抚道,放心,这里还不是冥府。
那周老七终于松了一口气。
净涪并没有告诉他,真正的周老七已然早早去往阴曹地府了。这里的他不过是昔日周老七死去之前,心灯灯火拓印下的一个人格。
实在是没有必要。
听周老七诉说过往,散去他最后的一点痴念以后,净涪才再次捻了那颗星尘在手,细细查看。
比起先前来,这一颗星辰表面的灰霾已然消散得差不离,再稍稍过得片刻,也就该完全消弭殆尽,再没有一丝沉暗。
心灯灯盏里剩下的那些......心魔身的声音在识海世界里传了出来,你也要一并送渡了吗?
佛身一时没有回答,只等着心魔身表露他的用意。
心魔身仿似不知,还自提醒他道,张道兄还在外间等你,你不先去见一见他吗?
佛身摇摇头,此时夜色已经有些深了,道兄再等一会等不到我,自然就会回去休歇。
他最后还道,不急。
心魔身眸光一下便沉了下来。
但他也知道,倘若佛身真的要跟他这般拉扯,怕是拉扯到明日,他也未必能如愿。所以最明智的做法,还是直接跟佛身开口。
我想要那些人格。
佛身快速地掩去唇边露出的小小笑意,只作没有听清状,嗯?
心魔身眯了眯眼睛,却还是提高了音量,与佛身重复道,我想要那些留在心灯灯盏里、尚且没有被你完全送渡过去的人格。
佛身这回听清楚了,但又问他道,你拿他们来干什么?
心魔身仍自保留着足够的耐心,他半点不生气,道,用来修炼。
顿了一顿,他又道,我想试一试应对那些残留在人格上的痴念。
佛身眨了眨眼睛,倒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转手,将那些沉积在灯盏里的星尘送入了识海世界。
心魔身接住那些星尘,又抬头在识海天穹星海中找了找,特意寻了个位置,将这些星尘安置妥当。
佛身就在旁边静静看着,待到心魔身将那些星尘完全安置妥当,他才问道,似这般的星尘,你还需要多少?
心魔身看了他一眼,仔细想了想,沉吟着道,暂时来说,有多少要多少吧。
佛身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索性佛身与心魔身、净涪本尊总是在一起的,便是要净化这些人格,也不必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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