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山这般想着,笑着摇了摇头。
他很快穿了鞋袜下床,打理过自己后,悄然带了东西出屋。他动作很轻,也很小心,所以哪怕他将所有事情都忙活完了,也没有一丝闷杂的声响传到厢房那边,惊醒此刻还在熟睡的净涪。
张远山所料不差,一直到他用完早膳,带齐物什掩门离去时候,厢房那边还是没有一丝动静。
他悄然看了厢房一眼,才合上院门。
院门关上时候,道道无形的气流悄然涌动,当即便真正激活了这座小院中的层层阵禁,将这小院护得扎实严密,不露一丝缝隙。
净涪既在他这里安睡过去,便是他对自己的信任,他可不能给任何人机会。真要净涪在这里出了什么问题,他怕是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去。
张远山想了想,仍自搭在院门门锁上的手指指尖处喷射出道道流光,流光绕着院舍转悠了足有九遍,才最后聚拢在被张远山安置在院中石桌上的那盏灯上。
那盏灯,才是这院中阵禁的真正阵眼所在。偏偏,这盏灯又是张远山的灵宝,但凡这盏灯出现异动,都会在同步惊动张远山。
如此这般布置之后,张远山才算是安定下来了。
他扛着锄头,带着木篮子与葫芦,提着一布袋的灵种往灵田走去。
张远山没走出多远,临近的一个院子也打开了屋门,小姑娘抱着一个盆栽跨过门槛,正从屋里出来。
抬眼见得张远山,小姑娘便招呼道,张大伯,你这就要去灵田里了?今日好像比往日都早?
诶,张远山应得一声,略停了停脚步,说道,昨日里的活计还剩了许多,今日不就得早一点去赶活么?你这盆栽灵植是不是比昨日里看着好一点了?
小姑娘笑起来,她还没有应声,身后就又转出了一个同样抱着盆栽的小姑娘,她边走出来,边与张远山问好,顺道说道,我也觉得姐姐手里的灵植好一点了,只我这里的这一盆,还更麻烦呢......
张远山安抚了两句,也就转过了这一处院舍,再走得一阵,就到了另一处院舍。
这处院子里也亮起了灯光,但女主人似乎还在屋里忙活,张远山经过时候,便没能与这位邻居说道上两句。
不过张远山显然不太在意,他张目往屋里看了看,果真便迎上了那木车中小儿的双眼。
张远山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那小儿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从门前走了过去,才收回了目光。
小儿不过才刚刚收回目光,不远处就传来了脚步声,再过得几个呼吸的工夫,那轻悄的脚步声就到了他的木车前,一张柔婉的脸探了过来,目光柔和几如晨光。
小儿咧开了嘴来笑,两只藕节一般的手又被抬了起来。
我儿醒了啊,怎么不叫娘?她笑着,伸手就将小儿从木车里抱了出来,带着他往院子里去。
那里,才刚刚调理妥当的灵液散着淡淡的甜香气,是最得小儿喜爱的味道。
年轻女子坐下,又仔细帮着小儿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确定他不会难受,才腾出一只手来,取了羹勺来舀了半勺。
她浅浅地试了温度,才将那羹勺送到小儿唇边,软语哄道,啊......
小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被送到唇边来的羹勺,张开了嘴。
张远山其实已经走得有些远了,但这会儿却还是禁不住转了头回来,多看得小儿两眼,他面上更是止不住地漏出了几分笑意。
张远山这副作态已经不是第一日了,甚至比起更早前的那些时日来,如今已经很是收敛了。
小儿懒得理会他,微微垂了眼睑专心吃食。
他要是不好好吃,不吃好,娘是要担心的......
张远山渐渐走得远了,厢房里的净涪佛身与识海世界里的心魔身却还在睡,而且睡得很沉。
酣眠之中,似乎有许多画像浮光掠影地转过,隐约间颇有脉络,但又似乎只是一些没有意义的画像。
佛身也罢,心魔身也罢,陷在酣眠之中,他们也无暇去在意,去细究,只任由那些画像浮起又隐去。
一直到得神满意足,他们渐渐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才终于醒了过来。
睡得太好、太久,身体、神思自然便透出几分倦懒,佛身与心魔身醒来时候,一时都不免脱俗,不愿从床榻上爬起来。
佛身睁着眼睛看着屋舍中的梁瓦片刻,才在偶尔眨眼的时候,意识到了什么,偏头往识海世界的方向看。
他一眼便看见了躺在识海世界里,以星光做床的心魔身。
愣神片刻,佛身轻笑了起来。
他睡得太久,声音都有些嘶哑。
你竟也睡了啊,我还想着......
心魔身也还在星光中赖着,这会儿听得佛身的话,他也是安静了片刻,才用几乎一样的嘶哑声音回应佛身。
你睡得,我睡不得?
佛身连忙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
他斟酌了一会,终于找到合适的说法,我这次是逃过了一劫?
心魔身低哼一声,却没应话。
佛身也不恼,仍自赖在床榻上,叹道,好像,确实是有很久,没有这样踏实地睡过一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