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们应是都离开家门出外忙活去了。只有寥寥的几家屋舍还有人在,但那些留在家中的,不是抓紧了这空闲时间搬运气机专心修行的,就是忙出忙进操持活计的,人家忙乱专心至此,净涪怎好去打扰旁人?
直到离开了这一片住宅地,转入了乘华镇的街道,净涪才算是迎面看见了人。
见得他这个面生的和尚,那个迎面与净涪撞上的练气小修也是愣了一愣,又犹豫得一阵之后,他拉了旁边还没有察觉到净涪的好友一把,稍稍示意后,他才放开那友人,行到净涪面前,合掌稽首与净涪一礼。
法师有礼了。
他那友人只在不远处停步,并不靠近,面上虽平和,也同样自然地对净涪稽首见礼,但净涪还是能看出他隐在明面动作之下的警惕。
当然,这种警惕算不上过分,甚至没有恶意。
净涪先对他近前的那名练气小修回得一礼,又对稍远处的那位拜得一拜,才回面前这位道,檀越有礼了,不知檀越拦我,可是有事?
那小修就问道,只是觉得法师面生,我似乎未曾在这乘华镇中见过法师?
净涪点头,直言道,我是昨日里,才进的这乘华镇,今日就出来走走,也见见镇中的风物。
风物?那小修咀嚼这这个词汇,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警惕,他那位站在稍远处的友人也听得清楚,偏头看了过来,更添了两分谨慎。
那小修笑得一笑,先自掩去了面上的警惕,与净涪说道,我们这乘华镇中,在这附近也确实很有几分声名。而名头最响亮的,莫过于我们镇中遍布各处的灵植了。
他顿了一顿,还未问过,法师从哪里来?如今又是在哪处宝地落脚呢?
净涪只觉平常,他抬手指了指那片死地界域方向,道,我是从那处来的,如今得张檀越收留,暂且在他那里安居。
张檀越?那练气小修询问也似地看向净涪。
净涪便道,张远山张檀越,他家在那边厢。
说着,他又抬手指了指张远山那小院位置。
听得张远山的名号,那小修显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张老啊。
他那友人也在一直留心着这边的动静,如今也是听得清楚,同样放松了下来,他甚至在那边走了过来。
原来是张老的客人,倒是我等失礼了,还请法师见谅。
他们倒不曾天真到以为这个穿袈裟的持灯和尚会不曾发现他们的防范,可即便明知如此,他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大不了,就是舍了一条性命而已。
但现如今,既确定这位法师已经在张老面前走过一遭,而且还被张老收留在自家院子里暂居,显然是个可信之人,那么他们此间的失礼,就不能被囫囵了过去。
净涪拜了拜手,很是客气地安抚了两人一回。
以净涪的眼力,他能很清楚地看出来,这两人的歉意乃至稍后对他的恭敬与尊重,都是发自本心。而这,显然不仅仅是因为张远山。
与这两个小修辩解过一回之后,净涪便问道,今日晨早,张檀越还提点我,说可以往镇中心处一观菩提灵树幼株,但现在怎么似乎......
净涪没有将话说得太明白,但面前这两个小修却是听出了净涪话中的意思。
既是今日晨早时候,张远山还这么提醒净涪,推荐他去一观乘华镇中央的那株菩提灵树,当时张远山除了这个推荐之外,再没有多说什么,显然在那时的张远山看来,净涪去观赏那菩提灵树幼株,应该算不上什么难事。
但现在,他不过是在这街上走了两步,堪堪遇见两位乘华镇中的百姓,就因为眼生这个缘故被拦了下来,如此,却又是与晨早时候,张远山的随意大有不同。
这中间定然有缘故,净涪现在,就是在询问这一点。
那两个小修面面相觑得一阵,到底还是将事情与净涪说道了开来。
法师既是张老的客人,在张老那里暂居,等张老回来,也能从张老那里得到消息,我等确实不必讳言。如此,也罢。本来昨日里镇中还是寻常的,今天晨早初初也是无事,但就在一刻钟前......
却原来,就在净涪做早课时候,乘华镇中央负责照看伺候镇中菩提灵树幼株的乡老忽然发现菩提灵树幼株被人摘去了三片芽叶中的一叶,收去了一道灵机。
本来平静的乘华镇一下哗然。
从大难开始时候,那菩提灵树才不过堪堪冒出一个芽苗,好容易到现在,长至三片芽叶,算是很安抚了镇中百姓,可谁曾想,就在今日,一直被仔细看护的菩提灵树居然被人一下子采去了一片芽叶,还收去一道灵机,可谓是大受损伤,这如何让他们这些乘华镇人大怒?!
事实上,若不是这菩提灵树还存活,他们跟那个盗贼拼命的心都有了。
但即便乘华镇中的菩提灵树还存活着,他们多少还算清醒,知晓能这般悄无声息地取走芽叶与灵机的那盗贼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应对,他们这些乘华镇人对外来者也很是多了几分警惕与厌恶。
倘若不是净涪这个和尚气度清和,举手投足尽是不凡,先就叫他们两人不敢造次,后又有张远山作保,才算是相安无事,否则净涪现在就该是被两人带着,去见乘华镇镇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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