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起身过来,怒气冲冲地踱到陆云深面前,一巴掌扇在了陆云深脸上。
陆云深觉得眼前冒出了很多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殷贵妃大手一挥,招来候命的太监。
“好你个不长眼的狗奴才!碎了本宫最心爱的梅瓶,来人,给我拖出去杖毙!”
正在几个太监上前准备动手之时,大殿里传来一个温柔但坚定的声音:“娘娘,今儿是您的生辰,不宜见血光,况且这个奴才看起来年纪不大,想来也是无心之过,就饶了他吧。”
陆云深闻声看去,原来正是小侯爷。
跪在地上的陆云深,原本已经彻底失去了希望,听到这个声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眼前这个人虽然素昧平生,但他的形象在陆云深心里顿时变得伟岸无比,看起来都像镶了金边一样。
殷贵妃听闻侯爷求情,又因为当着太后的面,不好显得太过嚣张跋扈,只好缓缓回到了座位上。
“罢了,太后娘娘向来体恤下人,与人为善,看在侯爷的面子上,本宫暂且放你一马。
若是再有下次,本宫定然砍了你脑袋。各位姐妹也听本宫一劝,务必管好自己宫里的奴才们,若是任由奴才们四处闯祸,下次可休怪本宫无情了。”
陆云深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等等,朕认为不妥。”
殿外突然传来一句话,赵衡珞不是什么时候背着手立在了大殿前。
“今天这样大好的日子,被一个小小奴才坏了兴致,岂不当罚?再者,这个梅瓶是贵妃入宫那年,朕亲手赠予殷贵妃的,所以贵妃才会如此珍视,若是不严厉惩罚,日后这后宫恐怕就没有规矩了。后宫不平,朕何来精力处理前朝政事?”
这个狗皇帝,专门跟我过不去。
陆云深恶狠狠地看了赵衡珞一眼,赵衡珞却别过脸去,假装没有看见。
殷贵妃附和:“陛下说得极是,这梅瓶是臣妾最心爱的物件了,臣妾心中实在是难过。依陛下的意思,要如何责罚这个奴才呢?”
“既然做事鲁莽,笨手笨脚,想来是心性不定,心浮气躁,太后又喜欢礼佛,朕就罚你每日到垂拱殿抄写一篇《楞严经》,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一天都不能断。”
“皇帝这个法子甚好,既管教了下人,又能体现我朝虔诚敬佛的民风,此事就这么办吧。”一直没出声的太后也说话了。
太后说起话来一脸慈祥的样子,让人听了很亲切,看起来似乎与普通的市井妇人没有什么区别,没有半居高位的骄纵和戾气。
“母后所言极是。”赵衡珞抿唇一笑。
“此事就此揭过,殷贵妃和皇帝也犯不着因为这种小事生气。今日本是喜庆的日子,哀家也高兴,大家继续吃酒品乐吧。”
说完,赵衡珞便坐到了正位之上,陪太后娘娘聊起了家常,殿里也恢复了之前热闹祥和的气氛,接着奏乐接着雾,没有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有陆云深一个人心中不痛快。
本来已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也不知道这个狗皇帝到底抽哪门子风,竟然存心跟他过不去。
宴会结束后,心情低落的陆云深一个人悻悻地往承明殿走。
不料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吓得他一个机灵,想来是因为做贼心虚。
来者是安容。
“陆云深,怎么走得这么快呀,差点都没追上你。”
“安公公,有什么事吗?我只是心里郁闷,碰上这种倒霉事,谁成想还触犯了圣怒。”
“莫要想那么多了,快随我去垂拱殿吧,陛下正在等你呢。”
“陛下等我?”陆云深纳了闷,“骂也骂了,罚也罚了,还要我过去做什么,难道抄写佛经还不够,还有别的惩罚?”
安容只是笑而不语,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在前边带路了。
陆云深别无他法,只能呆呆地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到了垂拱殿。
一进门,安容就从一边退下了,什么都没说,只留下陆云深一个人茫然无措地站在大殿里。
陆云深四处打量,却迟迟没有发现赵衡珞的影子。
“陛下?”
陆云深喊了几声也没人回应。
四周静得出奇,掖庭令将大殿中的碳火烧得很旺,陆云深似乎忘记了外面的天寒地冻。
大殿里淡淡的松香气味让他觉得身心舒畅,恍若已经来到了阳春三月。
“来了好几次,好像从来都没有好好地参观一下垂拱殿。”
陆云深喃喃自语道,便兀自在大殿里参观了起来,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如入无人之境。
不得不说,这狗皇帝的品味还可以,比建章宫的暴发户装饰风格高了不知几个档次。
这些书画和瓷器,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咦,这家伙看起来像个文盲,没想到还挺爱看书的嘛。
陆云深移步到了书桌前,看到上面摆着厚厚的几摞书,都是些《左传》《史记》一类的正史。
陆云深随手拿起了最上面一本装帧精良的《谷梁传》,书名是用小篆体写就的,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书的边角和书脊有些旧了,看得出必定是书主人多次翻阅过的痕迹。
翻开封面一看,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大字: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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