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刚刚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如今有了清楚的认知，他便可以通过想象召唤出任何一种超能力了。清醒梦中，做梦者可以通过加强自我意识进行诱导，从而改变梦境内的设置。
    短短几秒时间，南乐生眼前的水面便升腾起巨大的波浪，那是他自我认定出的“超能力”。南乐生猛地转头，对着闵西颂伸出了自己的手。
    顿时，与伊政厮打在一起的闵西颂感受到了一股无法抵抗的压迫力，他惨叫一声，扑到在地。
    “如来神掌。”南乐生默念一句他胡乱想出的招式名称，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慢慢挪到了闵西颂面前。他示意李岚和伊政走到远一点的地方去，这里交给他就行了。
    被他压在地上的闵西颂一开始还努力挣扎两下，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是不动了。
    等南乐生走到自己面前，他便长叹一声，从肺腑里把所有的气体都排了出来。
    “你让我坐好。”闵西颂伸出一根手指头，往上抬了抬。
    南乐生反手向上，像是拿捏小人一样，让闵西颂坐起身来。他站在闵西颂的身侧，并在他坐好之后拿下了他手里的武器。
    “你就这么抓着我也可以。”闵西颂看他不愿意放手，“三十秒已经过了，你们没有危险了。”
    南乐生自然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
    闵西颂仰头看向远处的阿芙蓉，提了嗓音，对她说道：“你能给我一点时间吗？我需要交接一下工作。”
    阿芙蓉漂浮在水面上，没有回话。大概她是默认不回答死者的问话的。
    “阿芙蓉，你能暂停一下流程吗？我想听闵西颂说几句话。”南乐生回过头来问道，他隐约察觉到了闵西颂的意图。
    “可以，请随意吧。”阿芙蓉礼貌温和地说道。
    闵西颂咽了一口唾沫，他感觉到身上的压迫消失了，但是她也没从地上站起来，而是坐在原地。
    “南乐生，阿芙蓉刚刚对我说，如果我在三十秒内找到出去的机会，那她就不判定我死亡。但是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寻找那个‘出去的机会’，所以我就想到了伊政的馈赠。”
    这点不需要闵西颂解释。南乐生早就看出来了，他喊伊政过来分明是为了利用他的馈赠。只是他根本没想到闵西颂会突袭伊政，想要把他的馈赠夺取过来。
    “三十秒内夺取他的馈赠并找到出去的机会，怎么想都是不可能事件。即便你不帮他抵抗我的攻击，到时间了我依然会自动放弃。”闵西颂说道，“如果说还有能活下去的办法，我一定会去试一试。但倘若我错过了，那也不会再强求。”
    “我怕的不是死亡。”闵西颂苦笑。
    “你在幻觉清算里失败了。”南乐生没有询问他，而是说出了事实。
    “嗯。我做的坏事实在是太多，寥寥几件善事无法抵消幻觉清算里的魔鬼，我在那里面已经死了。”闵西颂如是说道。
    “死倒是无所谓，南乐生，我死之后你和我，我和咏山眠的合同就会自动解约，到时候你们俩就没有约束了。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南乐生点头。
    “你能告诉闵西树那孩子我的死讯吗？”闵西颂问，“她要是不知道我死在这里，一定会继续满世界找我的。我不想让她做无用功，你直接告诉她我死了便好。”
    南乐生忍不住回头，他用力捏紧了自己的手腕，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这个人是不是和自己呆久了，脑子也变得有些痴傻？南乐生只是对咏山眠执迷不悟，闵西颂自私惯了，死到临头却突然变了个人。
    不，他平日里的确是很自私，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主义小人。但是闵西树对他来说不是“别人”，所以他可以为了闵西树暂且放下自己的獠牙。
    “你别误会，闵西树那孩子是我欠她，实际上要是换成另一个人，我也会这么做。”闵西颂淡淡地说，“我把她的女朋友杀了。是在塔外杀的，复活不了。”
    南乐生了然。
    “她追着你进了巴比伦塔？就是为了复仇？”南乐生问了一句。
    闵西颂闭一闭眼。
    “这不重要了。”他说道，“反正我也要死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巴比伦塔变成其他什么东西。要不然就让我变个粉晶吧，不过我真的不想要这份记忆了。”
    他过去做了太多错事，所以刚刚回答阿芙蓉问题的时候，心虚了一下。
    实际上，他认为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役。很可惜，他在这条路上做错了一点事，于是想着大不了就当自己是“活得足够洒脱”，便一路走了下去。
    至于杀闵西树女朋友，这里头她说了多少真话，他是没法知道了。
    行吧，就算是到这里为止了，要是还有什么事，他也不想去管了。闵西颂忽然觉得很累，累得他站不起身，也没法提起勇气去面对外头的风风雨雨。
    对不起赖元牧了，至少这一次的他没办法去真实世界里道歉，也做不到为他改变自己，或是想办法改变赖元牧了。
    闵西颂睁开眼，又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左眼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观感：有一半还在人间，观看透明粉色的微小天堂；而另一半已经身处空洞无边的永夜。
    于是他再次闭上了眼，主动迎接那扑面而来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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