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眸深沉,轻轻点了点头,用手按住了时君御的肩膀,不让他乱动。
他对母父是没什么感情的,不论他是真生病还是假生病,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从小母父就不喜欢他,总觉得他的到来分走了原本独属于他儿子的宠爱。等到父亲去世后,更是撕破了虚伪的笑脸,变本加厉地折磨他、虐待他。
那时候在幼小的他的眼里,母父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如同魔鬼一样让他夜夜做噩梦。
后来长大了,母父不愿意再呆在偏僻的荒原,选择回到了王城。他不仅没有任何离别思念之情,反而松了口气。
“既然是母父重病,那你确实得走一趟。事情都分轻重缓急,你虽然有些难受,但却比不上母父性命要紧。”
时君御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瞠目结舌,差点忘记掩饰自己的神情。
可他很快又克制住情绪,压抑心中对时曲的不满和怒火,虚弱无力地说:“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这样,连床都下不了,又怎么好去那如此艰险之地。”
时曲凝视着那双满是谎言的眼睛,搬出了时君御最爱说的那些话:“兄长怎么能说出如此泄气的话,我们可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此时你就算是腿断了,也该爬着过去,不然岂不是置母父的生死于不顾。”
这话真是太难听了,让时君御忍不住扭曲了面孔,好半天才粗喘了口气,把到嘴边的斥责又给咽了下去。
“你说的对,我就算是爬也得爬过去,咳咳咳……”
直到时君御把戏演了个十足,时曲才突然转了个弯,问:“千寻花在哪?”
时君御以为他上钩了,喜上心头,又赶紧在脸上挂上苦笑,道:“红白岭下,你也知道那里悬崖峭壁、毒雾横生,危险非常大。若是先御有那个本事也就算了,但他偏偏又蠢又笨,想代替我去也不行。所以,我现在依靠的人只有你了。”
时曲紧握住他的手,坚定地说:“兄长你放心,不论多危险,我都会把你扛过去的。母父毕竟也是我的亲人,我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时君御一愣,没想到他竟是这个意思。他才不愿意拖着病体去冒险,正准备反驳,却被时曲直接堵了回去。
时曲替他掖好被子,又贴心地把水罐放在他的手边,免得他会以渴死的名义不去。
“我们是一家人,你要是不去露个脸,岂不是显得对母父太不孝了。这种事若是传出去,对你肯定不好。为了兄长大人着想,就委屈你了。”
说完时曲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涨红如猪肝的时君御,很是客气地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时君御气炸了,没想到时曲这一番作为竟把自己的算盘砸得稀巴烂。
他恨得不行,心想:从小好吃好穿地抚养他长大,却没想到只是在危机之际让他帮个忙都不愿意,看来他们时家也不过是养了只白眼狼。
以前他还觉得母父骂得有些太过分了,现在看来分明是早已看透了时曲的心思。
这些日子,时曲总是跟他作对,再没了以前的顺手,让他本来就很是不满。此时这股情绪堆积到了顶点,更是变成了一触即发的嫌恶。
可是他现在有求于时曲,更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还需要装模作样,所以只能听从时曲的安排,随他一同前往。
月光细碎,本就不算明亮的寒月几乎被乌云遮挡殆尽。星子稀疏,倦怠地眨着眼睛,不想理会这世间的悲伤离合。
悬崖上的风很大,如同一把把小刀般刮在时曲的皮肤上,锋利到恨不得刺下一片血肉来。
“来吧,我的兄长。”
他拉了拉手中的蔓藤,走向还瘫软在地上的时君御,在他恼怒的目光中直接将他绑在了身上。
作为经常拖拽几百公斤猎物的人,时君御这点重量在他眼中不算什么。
时君御看着高悬的崖壁、迷蒙的毒雾,心中只想打抖。这跟让他自己去冒险有什么区别,他一点也不想下去。
他剧烈地咳嗽两声,沙哑着声音说:“时曲,这里环境艰险,你带着我下去多有不便,不如就让我留在这里,也好帮你望个风。”
时曲根本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直接走到崖壁旁,抓住粗壮的蔓藤开始往下爬。
“兄长说得什么话,我们是兄弟自然要共同进退,怎么能把你一个病人留在此处,那太危险了。别担心,有我在,我们一定能找到千寻花,治好母父的病。”
脚下如同血雾一般翻滚的毒云,喧腾,翻滚,像是活物一般,摆动着狰狞的触手准备拖住猎物,将他们彻底溺死在其中。
时曲闭住气,沉入到这片毒雾之中。这里视线很糟糕,根本就看不清周围的情况,每每睁开眼就是一阵剧烈的刺痛,让他不得不闭上一会儿来缓和缓和。
他小心翼翼地踩着堆积的乱石滩上,握紧手中的小刀,寻找着千寻花的踪迹。
就在他几乎要窒息的时候,终于看见了盛开的金色花朵。
花朵很是安静地盛开在无人的崖地,看上去美丽又无害,可他却没有掉以轻心。
时君御同样眼睛一亮,强忍着被毒蜂蛰眼的疼痛,死死地盯着那朵花,拍打着时曲的肩膀,示意他赶紧把花摘下。
时曲却没有动,反而直接解开蔓藤,将他扔在了地上。换了一块湿漉漉的布继续捂住自己的口鼻,对时君御扬了扬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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