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她不识好歹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进了张太后的耳朵里。
宫人颤巍巍的禀说,然后道:“太后娘娘,淑妃她就是这样说的,奴婢亲耳听见。”
伺候太后的人都知道,她最不喜欢的就是阳奉阴违的人,淑妃如此大言不惭,还扬言永寿宫以后会是她的,想来她今后没有好果子吃。
张太后唇瓣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比废后还要硬气,只可惜哀家从未把她放在眼里,一个平民出身的妃子,望向一步登天成为中宫皇后,哀家从未听说过这样可笑的事。”
历朝皇后哪个不是秉性柔嘉冰壑玉壶的贤良女子,淑妃自幼养在民间,虽说也是衣食无忧的富家千金,可到底比不上达官显贵家的女儿,能入宫为妃也是看在她父亲的颜面。
想当年她也是亲见的淑妃,她谄媚祈怜的模样实在是可笑。
“皇祖母为何不直接杀了她,以绝后患。”卫恪自屏风后绕出来,意味不明的望着她,他方才听得真切,淑妃僭越的话杀了她也不为过。
张太后抚鬓,心里暗暗鄙夷着眼前的卫恪,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储君,竟没有耳濡目染到半点帝王策,“想杀就杀,太子你也太过心狠手辣。”
卫恪不以为然,依旧照着从前的性子,“不狠怎么当皇帝,难道像父皇这样唯唯诺诺么?”
张太后疲于解释,由着他随意想,她心不在焉的说道:“你也回去吧,哀家要休息一会儿。”
卫恪躬身而退。
张太后看着他消弭于视线的身影,曲起指节敲了敲桌面,“若没有哀家,太子还有几日的活头,他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既然能平安的将他从地牢里带出来,自也可以把他再关回去。
第55章 . 玉珠 【三更合一】
紫宸殿, 大殿内的气氛肃冷,压抑的让人喘不来气。
福寿心里焦急,却又不敢表露, 此时殿内只有他们三人, 倒不怕被外人听见, 可宫里那么多爱嚼舌根的宫女太监, 倘若他们传扬出去,陛下的名声是要被毁的。
元贞帝略有些失望的凝视着卫琅, “你竟如此坚决, 哪怕朕立下旨意你也不从?”
卫琅淡笑道:“臣弟若真在意皇位,皇兄就不会安然无恙这么多年。”
元贞帝早知他心思深沉, 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迟疑道:“哪怕朕将皇位交给废太子,你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卫琅嗤道:“这江山是皇兄的, 皇兄想要拱手让给谁都可以,只是这江山, 臣弟不要。”
元贞帝掼落桌上奏折, “连你也要气朕, 朕这皇帝还有威严么?”
卫琅静默地站着,语气疏离淡漠:“陛下息怒。”
“你三番两次回绝朕,朕可以原谅,但你决不能忤逆朕。”元贞帝索性撂下狠话, 他扬声道:“朕的旨意明日就会宣告出来,你就在府上等着。”
他罪孽深重, 害死他的母亲,他唯一能想到弥补的方法就是将这帝位让给他,他不管世人会如何评说他这位皇帝, 哪怕他说是昏君也好,但他就想这么做。
卫琅听后沉了脸色眼底猩红,他心知此时不可多言,他躬身欠欠道:“臣弟先行告辞。”
他拱手揖礼便扬袖而去。
元贞帝望着他的背影,沉吟道:“他的性子还真像他的母亲。”
走出紫宸殿,卫琅就瞧见迎面走来的卫恪。
经历那么多日的牢狱锤炼,卫恪一夕之间苍老不少,再没有少年的意气风发,眉宇间还多了几分阴郁之色。
卫琅漠然避开他,仿若未见到他似的,他冷峻的背影仿若溶于微凉的月色下,朦胧肖似雨后烟云。
卫恪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皇叔,没想到你的心思如此深沉,娶了沈晚还想当太子。”
他接近他,为他出谋划策不过是因为那可笑的凤命,他兴许真的以为沈晚所谓的凤命是真的他可以自此登基为帝,成为这天下的主子。
卫琅顿住脚步,冷冷的吐字,“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卫恪似有一股气堵在胸口憋的他喘不过气,他握紧拳头,怒目圆睁宛如一条赤红的蟒蛇,狠毒的瞪着他,“孤怎么不配提她的名?只因为他是孤的皇婶还是因为她将来会成为皇后娘娘?”
卫琅垂眸长睫掩住清冷的眉眼,侧身冷冷瞥他:“卫恪,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落魄的皇子有脸叫嚣什么?”
卫恪登时恼怒,他扑上前想要拽住他的衣襟,却被他身子一偏堪堪躲过。
他扑了个空,差点狼狈地跌到湖里。
卫恪扶住凭栏,转过身拔出腰间系的长刀,泠泠兵刃一瞬闪了一抹银光。
卫琅睥睨看他,一脚踢飞他手里紧握的长刀,再纵身接过,长刀落在卫恪肩头,他抬手一划一道伤痕不深不浅的划过。
黏腻腥稠的水泽顺着他宽实的额头淌到卫恪唇边,他抬手摸了摸一手的鲜血,红艳如艳梅的血于墨色的漆夜下,刺痛了他的眼,卫恪当即哀嚎出声。
任雪落在面上,和他伤口的鲜血混在一起,卫恪胡乱的抹了一把,朝他啐道:“卫琅,孤与你势不两立。”
卫琅垂眸沉默不语,眉宇间浮现稍许阴郁他淡扫了卫恪两眼,尔后嫌恶地丢弃手里的长刀,冷声道:“你的刀法还跟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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