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恪轻嗤一声,“你也说是小事,又何必折腾宫人,纸鸢既是你丢的,那当然得由你去捡,你若不愿意,那孤帮你一把。”
言罢,他竟伸手一推,将她推到湖里。
事发突然,没有人反应过来,便是在深宫待了三十多年的萧尚仪也一时间回不过神。
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太子会对沈二姑娘下此毒手,硬生生将她推进池里。
池子不深不浅,但对沈晚这个不会凫水的人来说,无疑是一场浩劫,于池中畅游的锦鲤察觉到异样,纷纷四散游开。
沈晚在水里扑腾着,池塘的水莫名的阴冷,浸透她的衣衫格外湿重的衣裳裹着她清瘦的身子,把她往下拖拽,她挣扎着拨弄两边的水,朝着岸边扑腾。
游到尽头池塘边的宫人着急忙慌的把她拉上来,上岸的时候沈晚狠狠地想,倘若她再机敏点或许不会这样任人摆布。
她呛了水不停地咳嗽,直到把水呛出来,抬眼的那瞬间她只看到面生且带着惊恐的宫人,而卫恪的身影早已消失。
被救起来后,沈晚清冷的面庞罕见的严厉了起来。
毋庸置疑,太子要她死。
这一次,吴皇后没有饶过卫恪,得知沈晚落水她急忙召来太子,遣散长乐宫所有宫人,她忿忿地扬手掌掴了卫恪三下。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椒房殿,和着吴皇后高昂的怒斥声:“逆子!”
卫恪垂下眼,任她打骂喝斥,“母后若不解气,可以再打几下。”
他丝毫没有悔过之意,只想着她泄愤之后快些回东宫。
吴皇后气恼不已,眼中洇着泪花,不知是被气得亦或是因难以厘清这糊涂账,“母后为你绸缪那么多,你竟半点……
“够了!母后还要儿臣说几次,儿臣绝不会娶她为太子妃!”
卫恪口吻决绝,几乎用尽力气冲着她怒吼,随后忿然甩袖,大步踏出殿宇。
“太子殿下。”
卫恪急火未消,屏退宫人行至宫巷,走到一半赫然听见如黄莺出谷的女郎声。
他怒目而视,却见女子婷婷袅袅的朝他走来。
沈雁语声柔柔,“太子殿下不要跟晚晚置气,她是任性了些,但本性是好的,太子殿下您要保重玉体。”
她亲眼看到太子推沈晚下水,当即便知道时机到了,她想趁此把握住太子的心。
卫恪冷笑,忿然摔袖大步越过她,连看她一眼都嫌晦气:“哼,蛇鼠一窝的东西,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沈雁气得脸色发白,她怒目圆睁转而回了与沈晚同住的沉璧阁。
*
暮色四合,吴皇后携卫恪来到沉璧阁看望沈晚。
沈晚晨时落了水又中了暑气,半躺在拔步床上,一壁咳着,一壁捧着姜茶小口喝着。
吴皇后缓步踏入内室,看见小姑娘病恹恹的脸色,顿时怜惜不已。
沈晚想起身,却不住的咳嗽了好几声。
“不用起身,本宫来看看你”吴皇后榻边落座,拿帕子掩了鼻,“身子可有大碍?”
沈晚檀唇翕动,嗫嚅道:“太医方才来过,臣女没有大碍,服两贴药就好了。”
吴皇后目光落在她娇柔的面上,即便略显病容可还是难掩她的花貌,她握着沈晚的手道:“本宫带太子来,便是向你赔罪的,太子不懂事,你多担待。”
沈晚面上哂笑,嘴角轻向下一撇,“臣女不敢,太子殿下也是无心之举。”
吴皇后得言眉眼含笑:“你们两个啊,和和气气才好,本宫也不叨扰你们了,太子快过来多与沈姑娘说说话。”
皇后走后,卫恪冷睨了眼沈晚,“以色侍人长久不了,沈二姑娘应当知道孤的意思吧。”
沈晚咬唇,隐忍着,良久她敛眸轻声道:“臣女明白。”
卫恪凝噎,似没想到她会这般冷静,他顿了会儿道:“再有下次,孤不会轻易放过你。”
沈晚耳畔忽得想起太子曾羞辱过他的话,她捏紧衣袂,嘴上说着违心的话:“臣女铭记于心。”
卫恪冷笑道:“知道就好,以后别在孤面前晃悠,也别妄想孤给你好颜色。”
他拂袖而去,疾步踏出内室,原本束在金钩上的花青色纱帐漫漫垂落,正好掩住了榻上女子冰冷的眼神。
沈晚从来不在乎太子的态度,更不会在意他的喜好。
萧尚仪见她惹恼了太子,温声劝她,“沈二姑娘,您便低个头吧,太子殿下是桀骜了些,但他对你还是极好的,上回你病中他还命人送来桂花糕。”
沈晚反唇相讥:“我进宫那么多回,尚仪大人也该清楚我喜欢吃什么,吃不得什么。”
连不相识的宫婢都能记得她的喜好,偏偏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却视她为草芥,既如此何不放手来的痛快些。
萧尚仪望了她一阵,堆笑圆谎:“殿下是未来储君,要操持的事情有许多,难免疏忽,往后二姑娘嫁进东宫,这些琐事都由宫婢伺候,您放心。”
沈晚笑笑,“尚仪大人应该知道,我并非这个意思,太子殿下从始至终未曾将我放在心上,我又何必低声下气去讨好他,我沈晚不图名利亦不图荣华。”
自太子羞辱她那日起,她的心便封了起来,此次落水说不记恨是假的,但她更恨自己没有反击之力。
更何况,她曾做过的那几个梦,似乎正在一一应验,这不得不让她愈加警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