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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做的,是白粥!”
    在裴明月的指挥下,名贵食材流水般撤出了御膳房。荤类只留下了一只母鸡,素菜则留下了白萝卜,豆芽,以及两个花菇。
    “你不是说,殿下不能吃荤腥?”
    身家性命系于她身,李公公实在是难以放心,紧锣密鼓地盘问着。
    “此荤腥非彼荤腥。”
    裴明月也不恼。手上下一动,用刀尖在鸡头上划了个小口。将整只鸡皮扒下来后,又换了一柄细长的剔骨刀,游刃有余地顺着骨骼筋络将鸡肉剔了个干净,只留下一副空空如也的鸡骨架。
    “鸡骨架用来做汤底,口味要比整鸡清淡些。但若汤底只放鸡骨架,又荤气太重,容易起腻。”
    见李公公神色紧张,裴明月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只好逐步为他解释。说话间她斩了半幅骨架丢进锅中,添水中火熬煮,转头将白萝卜切成了一指厚的圆片。
    李公公见她要把白萝卜和豆芽放在一起煮,忍不住问道:“这两样炖出来,有什么说头?”
    “白萝卜与豆芽添水同煮,便是素高汤。味道鲜甜清爽,正好可以中和鸡骨架的醇厚。”
    裴明月是仔细考量过的。萧云霁许久不能进食,不能不吃荤腥,也不能乍吃荤腥。如此荤素调和,或许能见成效。
    素高汤另取一锅吊上,为的是不串味。吊汤的这半会儿里,裴明月也没闲着,而是拎着粳米直奔石磨,一点一点将它磨成了细细的米粉。
    “你这又是做什么?”
    李公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却越看越不明白。
    “粳米不容易克化,磨成米粉会更好些。”
    裴明月边磨边道:“况且咱们时间不够用,这样也能更快入味。”
    她瞧着身量纤瘦,干起活来倒很利索。磨推得飞起来似的,连素来不太待见她的李公公都有点佩服。
    磨罢米粉,她又用纱网细细筛了一遍。这时两锅高汤也吊得差不多了,裴明月端着米粉进了御膳房,掀开两口锅盖,先将素高汤全数倒入另一口砂锅中,又将荤高汤倒进去一半。
    如此中火熬煮片刻。她取了个小勺,将高汤慢慢地兑入米粉中,和成米糊,又将米糊沿边倒入了砂锅中。
    “转成小火。”
    她嘱咐了烧火太监一句,操刀将花菇切成细腻的白泥,趁着米糊冒咕嘟时迅速搅了进去。等时候到了掀开盖子,满御膳房都是一股清醇的香味。
    裴明月舒了口气,把粥从砂锅里倒出来,正正好好一碗。
    能将膳食最终出锅的量算计到如此精准,已足以证明她的厨艺之高超。更何况烹饪过程中的奇香,早已将整个御膳房的人都吸引至门外,围得水泄不通。
    纵然她名不见经传,又得罪了贵妃,李公公还是选择了赌一把。把托盘交给裴明月,两人心怀忐忑地将这碗瞧上去平平无奇的粥送了出去。
    半盏茶的功夫,两人便行至东宫门前。
    “怎么这么慢?”
    出来接膳的吴总管微微皱起眉,显然认为御膳房是在磨蹭。
    李公公不敢多言,点头哈腰地赔笑:“吴总管多担待,慢工出细活嘛。”
    时间紧迫,吴总管也不想跟他扯皮。便没掀盖子,神色狐疑地瞥了裴明月一眼。
    裴明月垂下眼,任凭他瞧。
    见她不卑不亢的样子。吴总管也当真是没了辙,无奈地朝她招了招手。
    “跟我过来!”
    手中的托盘恍若千斤重。从角门到太子寝殿不过数百步,却走得裴明月腿软。殿门前仍残留着摔散的茶渍,吴总管习以为常地跨过去,转头瞥了她一眼。
    “待会儿若殿下掀了你做的的膳食,只管磕头认罪,记住没?”
    裴明月点点头,跟在吴总管后头走了进去。
    偌大的寝殿空荡荡的,只有两三个太监当班。殿里头也无过多装饰,榻前架着道蒙了纱的镂空紫檀屏风。沉烟千丝万缕,袅袅地漫过来。
    “太子殿下,御膳房送膳来了。”
    吴总管脸朝向屏风。吞了口唾沫,壮着胆子唱喏。
    半晌没有回音。裴明月眯着眼偷偷瞧,却只能从缝隙里窥见重重叠叠的帷幔。
    屏风后传来极隐忍的咳嗽声。良久,才响起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不吃,撤下去。”
    吴总管擦了擦冷汗,颤着声苦口婆心地规劝。
    “这是皇上的嘱托。殿下哪怕吃一口便砸了,也好过将皇上那拳拳爱子之心拒之门外啊。”
    听到皇上,那边沉默了半晌。仿佛叹了口气,总算妥协。
    “罢了,送进来吧。”
    吴总管暗暗松了口气,接过裴明月手中的餐食,示意她在屏风外候着。而后他稳步绕过屏风,将托盘放在榻前的案几上。
    “殿下,您请移步。”
    屏风后的光景,裴明月自然是瞧不见的。只听见帷幔被拉开的窸窣清响,紧接着,屏风上便隐约透见了一道颀长的影子。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萧云霁。
    裴明月眨眨眼睛,心底里莫名紧张起来。
    以往只能默默仰望之人,此刻与她仅有一扇屏风之隔。好奇心呈压倒之势占据上风,裴明月偷偷挪动脚步,神使鬼差地凑上前去,瞪着眼睛将脸贴在屏风狭长的缝隙上。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修长如竹的手。执勺的指节苍白消瘦,骨骼分明,指甲莹润饱满。本该是双十分好看的手,手背却盘踞交错着数十道狰狞的伤疤,像在刀池里搅过一番似的,甚是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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